心中的歌

不系之舟

“午夜的收音机，轻轻传来一首歌，那是早已熟悉的旋律。”这是童安格《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开句之词，怀旧伤感，悱恻缠绵。

一首歌，往往标注着一个时代。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都有几首熟悉的歌曲相伴随，“在你遗忘的时候，我依然还记得”，不经意间突然袭上心头，触动心中那块柔软的地方，砰然如触电。

有的歌你甚至不知道哪里听来的、什么时候记住的，更搞不清谁作词作曲演唱的，有的甚至可能是误听，记下的歌词曲调可能是错的，但是你却毫无违和感，觉得就是那样子的，哼起来还很自然、动听。

记得我上初中时，那时刚恢复高考不久，叔叔考上了师范院校，为了学习英语，他买了一个单卡收录机，那可是新鲜玩意儿，村里许多人围着听，听到自己的声音被录进去又播放出来，哈哈大笑，好奇又开心。那时候开始有港台流行歌曲了，但是专业的歌曲磁带还是很少，尤其在农村更是稀罕物。叔叔的录音带有一个女生的唱歌录音，应该叔叔、表叔他们认识的女生吧。那时候他们刚考上大中专，假期里，看着他们经常提着录音机进进出出，到县城或其他乡镇玩，能够接触那些时尚的女生，又没有了学习的压力，非常羡慕。唱歌的那个女生应该也是某个学校的吧。

我以学英语的名义，经常把叔叔的录音机拿来玩，同时也可听听里边的歌声。那是纯粹的清唱，没有伴奏，不知道唱歌的女生有没有接受过声乐训练，唱的是否专业，反正我觉得很好听。听的多了，有的歌也就会跟着哼了，但是歌词不一定准。

记得有一首歌印象很深：“五更寒窗风更雨，佳梦早惊休，欲把春心付东流，只剩恨与羞……昨日春草今日凋，谁伴我，几多愁。”歌词明显带有李清照式的凄清婉约，曲调柔美，带着淡淡的忧伤，勾起我少年早熟的愁怨。似乎看到一个孤独的女人，在五更时分被窗外的风雨惊醒，而心爱的人不知道何方，或者爱人负心而去。其中的“昨日春草今日凋”的“凋”字她唱成chou（稠），我怀疑她读白字了，也或者我听错了、记错了？

革命年代，看过一部电影，叫做《红雨》，反映一个农村赤脚医生，他辛勤为贫下中农看病服务，还勇敢的与阶级敌人做斗争。他经常翻山越岭出诊、采药，用银针为群众治病。一天，他出诊路上，遇到大雨，滚下山崖晕了过去，醒来后坚强的站起来，继续前往贫下中农家里出诊。高潮情节是，他遇到阶级敌人——村里那个地主在破坏集体生产，顽强的与地主搏斗，他的头被地主用石头砸破，血流不止，但是他最后战胜了敌人，保护了集体财产。我对电影里的主题曲很熟悉，歌词大概是：“出诊远翻千重岭，采药高攀万丈岩，一颗银针治百病，一颗红心暖千家。”歌曲的旋律充满了正能量，展现了一个年轻的赤脚医生深厚的为民情怀和昂扬的斗争精神。在那个文化产品单元化的年代，一部电影发行后播放很广的，在八亿人的这样大市场，“票房”应该是远超现在的大片。公社的电影放映队挑着放映设备，轮流往各个生产大队放映，而我们小孩往往是提前几个大队就迎着放映队，一个生产大队一个生产大队的看过来，到了自己的大队时，对里面的故事情节很熟悉了，歌曲、对白更是倒背如流，本村观看时演员还没有说的台词，我们先说出来了。但是，我问过同龄的几个人，他们却对这个电影没有什么印象，对这首主题曲更是从没有听到过，即使在专门的怀旧歌曲集里，也找不到该曲子的身影，似乎属于我一个人的歌曲。

“当你离开我的时候，有没有迷茫彷徨，可曾感到背影凝聚着滚烫的目光……我们奔向远方，带着亲人的呼唤。”这首歌好像是部队时听楼上一个女战士唱的,也从没有见过完整的曲谱歌词,没有听那个歌星演唱过，应该是对越自卫还击战时的军旅歌曲。80年代，一场对越自卫还击战产生了许多英雄和英雄故事，感动过一代人,也包括我们这些”天之骄子”。在大学时，学校邀请过老山前线下来的战斗英雄来校演讲,其中一个好像是连长,战斗中失去了右臂。但在战场上,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在右臂被打断的情况还背着受伤战友跑了几公里,到了安全地方,自己也就昏过去了。英雄的故事很感人,激荡着年轻的学子,只恨自己没有赶上那血与火的年代,让热血也化为一道绚丽彩虹,方不负这青春华年。这歌后来也没有百度到，也许也是我记的不准，也同样没有听谁唱起过，但我就是记住了，而且能“完整”的唱下来，而且觉得很好听，我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有作词谱曲天分呢！唱起这歌，你仿佛看到一个军人义无反顾奔向战场，迎着硝烟迎着死亡，留给世界的是一个伟岸的背影，化作一道彩虹照亮天边和脚下的土地。有时候甚至幻化为自己，投射到自己的身上，每次探亲归队，告别妻儿亲人，踏上遥远的征途，那个坚毅的身影不就是我自己吗？

还有一首歌是收音机听来的，好像是一个叫做徐良的歌手唱的，其中的歌词：“走在纠缠的雨中，解不开心头的迷惑，风雨可知道……爱你原来只是失落，如今已是孤独的拥有；爱你原来只是寂寞，如今已是空幻的……”，有的地方记不真切了，只能含糊其词的哼下去。这应该是一首早期的爱情歌曲，表达对爱情流逝的无奈和无助。歌中，仿佛看到一个男人在雨中忧伤、彷徨，怀念和伤逝曾经的爱情，曲调平缓、娓娓道来，具有早期爱情歌曲中的那种直抒胸臆、情感真挚的特点。但是后来在歌手徐良作品里并没有找到这歌曲，也许此徐良非彼徐良？

在媒体信息高度发达的现代，强大的搜索引擎面前，一切信息难逃度娘、搜狗的法眼。但是我凭这些残缺不齐的记忆搜索时，得到的结果很尴尬，有的没有搜到，有的搜出来的结果与记忆相差甚远，很难对接起来。

现在每天都有歌手发布新的歌曲作品，每周、每月有排行榜，有的一夜成名，火遍大江南北，但是又很快被新的作品替代，被人遗忘。在KTV流行、体制内还没有禁令的时候，经常会有意识的去学唱一些流行歌曲，以图在歌厅赢得掌声。后来管控严了，不许进歌厅了，也就不再关注流行歌曲了，对于新出的歌就很陌生，学会的老歌也逐渐忘记了。但是，这些或忧伤或激昂或激荡或热情的老歌曲，扎根在自己的脑海里，不时的冒出来。也许在某个清晨，也许在驾车行驶中，也许在夜深无眠时，也许在月下独酌时，它好像一只蝴蝶，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飞来，停留在你窗户上，拂之不去，久久萦绕，让你想起某个年代、某段生活经历、某个人。又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褪去，湮灭在记忆里。

“眷眷往昔时，忆此断人肠”，难道自己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