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性的光辉

陆小华

母性的光辉
谭明和林小燕的婚姻破裂，双方已经商定好了协议离婚。在签《离婚协议》时，他们就相约好，在半个月内择日去民政部门办理离婚登记。为此，林小燕已经在外面找好了房子，准备搬出去住。恰好在这个时候，他们7岁的女儿谭丽生病了； 鼻子又出了毛病。之前，按照医院的诊断，女儿患的是慢性鼻窦炎。以往孩子一发病，都是在家里服用治鼻窦炎的药。可是这一回，林小燕因为要永远离开这个家了，有点放心不下女儿，特地带孩子去了一家大医院，请著名的专家看诊。
医院的五官科专家在仔细检查之后，说，这孩子的病因其实是因鼻中隔不正而时常引起的炎症。专家建议，要想根治，需要给孩子做个鼻中隔矫正术。正好赶上孩子的学校放寒假，夫妇于是就决定手术马上做。
按《离婚协议》约定，女儿归男方监护。因为女儿要动手术，要住院，出于母爱，林小燕要搬走的事情就只能暂时搁置了。
夫妻在一起生活了七年。在谭明的眼里，妻子就是个没有教养的悍妻。如果她是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女人，脾气暴躁一点，好像还可以理解。但像妻子这样长得眉目清秀的女人，却也脾气暴躁，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女人出生在底层的工人家庭，是那种典型的性情中人。凡事都会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做。当年在恋爱时，父母就劝过他，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知识女性比较靠谱。可正因为逆反心理，让他选择了开朗活泼没那么多酸文假醋的她。如今，两人却因双方性格的问题，闹到了离婚的境地。
手术后，女儿的两个鼻腔里都堵着用于固定术后鼻中隔的纱布。这期间，就只能用口腔呼吸。他们害怕孩子长久用口腔呼吸，会引起气管的干燥不适，进而诱发哮喘。女人于是就想到了在女儿张开的口上蒙盖着一层湿润的纱布。女人就这么一直在守护着，每隔上十几分钟，就要用棉签沾着凉开水，涂抹到孩子的嘴上盖着的纱布上。这样做，孩子就不会因为呼吸道干燥引起咳嗽进而引发气管炎。这是一种很机械的做法。晚上，只要女儿一入睡，女人就要守候在女儿的病床边上。这样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这活是很累人的。
第一天晚上，夫妇两人就一直在轮换着守候。男人不耐熬，每次守候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显出一副坐不住的样子；一会走走，一会看手机上的微信。晚上十二点后，在折叠躺椅上刚要小睡的女人看到这种情况，就说，你还是去睡吧。有我一个人看着就行。就这样在病房里过了两三天。他想到女人白天要忙着给女儿做可口的食物，还要陪伴女儿，心里就有些内疚。
到了第四天的早晨，男人从躺椅上醒过来时，看着晨曦从窗户斜照在守望了女儿一整夜的女人的身上。女人的面庞明显地消瘦了。此时的女人，脸上散发着一种圣洁的、母性的光辉。虽然她也在眯着眼睛打盹，但每隔上一会，就会机械地用棉签蘸杯子里的水，然后去湿润女儿口上盖的纱布。女人对女儿的万千慈爱，都融进了这个简单、机械的动作里。晨曦中，女人的剪影就像一尊雕塑。这让他想到了西洋画里的圣母玛利亚。
几天下来，女人表现出来的坚忍、执着、担当，女人那种为了女儿可以牺牲一切的母性，让他心中的坚冰慢慢融化。突然感觉到，那是一种人性的美啊！一想不久之后，就要和这个生活了七年的女人离婚，他突然觉得有一种不忍，相问着说，离婚的事，我看就算了吧！
她似乎没有听清楚。问，你说什么？他说，我们离婚的事就先放一放吧！反正民政局那边的手续还没办完！她说，你是怕以后孩子再生病，没有人看护吗？这个不要紧的。只要孩子病了，需要的话，我会随叫随到。谁让我是她的母亲，谁让她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呢！
男人说，我是不想这个家就这么散了。我们还是各退一步吧。你是性情中人，让你改掉喜欢唠叨、乱发脾气的习惯，以你的个性也做不到。但你至少可以少一点唠叨少发一点脾气。我呢，也尽可能动手做一点家务，注意一下家里的卫生。你看怎样？
女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就哭了！说，我也不想离啊！一个女人，把七年最好的青春年华都给了你，给了这个家，如今人老珠黄了，你说不要人家就不要人家了。这说得过去吗？男人听着就觉得很逗，说，人老珠黄？你看你说得这么夸张！其实不过是七年之痒而已。说着，两个人都笑了！
上午九点钟，女儿的主治医生过来看诊。之后，主治医生逗着孩子说，小姑娘，这几天难受吗？躺在床上的女儿说，不难受。我才高兴呢！于是医生就问她，为什么呢？孩子笑着说，这是我们家的秘密！其实，主治医生早就听护士说过这个家庭的情况。于是他说，你们的秘密告不告诉我都没关系。可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今天就可以撒掉鼻腔里的纱布，然后呢，再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高兴吗？
女孩说，那我也告诉你我们家的秘密：我爸我妈不离婚了！
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