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货郎的“咚、咚咚、咚……”弹丸拨鼓声,磨刀匠“磨剪子嘞——戗菜刀……”的悠扬吆喝声,给平静的村庄带来一阵喧闹。丢下手中活的妇女,撒开腿跑的孩子,伴着鸡飞狗叫围拢过来了。这一幕,是我小时候在农村常见的情景。</p><p class="ql-block"> 今日,城里的超市、菜场啥也不缺,但依旧有货郎走街过巷,叫卖声早晚响个不停,他们各自艰辛地经营着那份微薄的小生意。</p><p class="ql-block"> 一根扁担,两只箩筐,一把秤就是最简单的行头了。他们用肩挑着,右肩换左肩,左肩又换作右肩,慢悠悠地边走边喊。</p> <p class="ql-block"> “西瓜、甜瓜、枇杷、杨梅、东魁杨梅……买否——?”拉长的声调,是卖水果的来了,当中有自产自销的,也有贩子。</p><p class="ql-block"> “多少一斤?”当听到有人在窗口探头扯开嗓子呼唤时,货郎便放下担子,歇下来等待顾客下楼。叽叽喳喳中渐渐聚拢了一拨人,一边货郎“甜的、脆的”神色飞扬地自卖自夸,另一边顾客挑剔地拣来择去。</p><p class="ql-block"> “称来、称来……”顾客挑好后有些焦急地催促着。货郎拿起秤杆,“差点、凑几斤。”边讲边熟练地旋即捉上几只往秤盘里塞,顾客侧过身还没看清秤花,货郎已算好钞票了。</p><p class="ql-block"> “秤头准个么?好像没几只唉!”顾客对份量心生疑虑,试探着问。“做生意讲良心,价钿明讲,秤头少了不用钞票。”货郎像背熟似地怼了回去,顾客便半信半疑地顾自离去。</p><p class="ql-block"> 卖“麦芽糖”(白糖)货郎的叫卖声编得颇有特色,“白糖、正宗白糖,白糖买否?吃嗽咯、吃嗽咯、吃咳嗽又好咯……”小喇叭声叫个不停,把“麦芽糖”吹得既好吃,又有药效。生意来了,货郎连忙弯下腰,双手剥开那层外包的粽叶,露出乳白色的圆圆厚厚的一大饼糖。货郎左手拿起钝刀,右手提起小榔头轻轻敲打,“叮叮当当……”声下白糖成了小块小块,用尼龙袋装好,份量照称,价钱照算。也有事先称好的,十块一袋,买卖简便。有的顾客喜好那口又黏又甜的味,整饼买走了,算是一笔大生意。</p> <p class="ql-block"> 偶见年迈的老太,一头白苍苍又显凌乱的头发,猪肝般色泽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深痕。她穿着已不太像样的衣裳,俯坐在人行道石块上。身前摆着两只竹筐,筐里几把菜,几块萝卜、番薯,看上去刚从地里刨来。见人从眼前路过,“后生,菜要么?”老太轻声细气地唤上一句,像个慈善的阿婆。路过的要么已从菜场买好菜,要么本就不需要,少有人光顾。孤影中守着那几十块钱的东西,让人心生慈悲,好心人遇见了,不问价钱,好差全扫了,老人边感激边收起空担蹒跚而去。</p><p class="ql-block"> 走街串巷的货郎,数踏三轮车的居多,不仅能多装货,又省却那份体力。货郎大多是二道贩子,卖水果的,卖零食的,卖海鲜的,什么生意好做,就做什么。 他们踩着三轮车,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放开噪子或喇叭四处叫喊。生意做长了,他们知道哪里生意好,熟门熟路。</p> <p class="ql-block"> 货郎有时会选择三叉路口、菜场边、桥头等人们必经之地停下来。见迎面来人便热情招呼:“望望看,中意买点去?”不管生意能否做成,嘴角始终扬起那张笑面。此时,货郎的神情也会警觉一些,时而左右环顾:身着藏青色制服的城管队员是否正踱着淡定的步履沿街走来?多年的交道,深知“猫抓老鼠”的游戏可不好玩。一有风吹草动,他便仓促地收拾起来,三步一回头地朝深巷慌张避去。</p><p class="ql-block"> 也有开小四轮的货郎,生意做大了,车箱隔成两层,重重叠叠的货物有序排列着,吃的用的都有,不比小店少。他们会在中午、傍晚落班边那段时间,选择学堂附近的十字路口,将车靠边一停,打开小喇叭嚷开了。</p><p class="ql-block"> “年糕、红糖糕、糖霜馒头、姜汁红糖、麻糍、麻糍……”朗朗地叫卖声循环滚动着,方圆百米听得见,临近人家吵吵死。这时下班的人,接孩子的妇女,人来人往特别多。</p><p class="ql-block"> “老板、需要否?买点去!”,“姊妹、看一看,蛮好吃咯!”货郎满脸堆笑地讨好着……“嗯嗯,便宜点啊!”顾客在货架上冷眼描来扫去,偶尔朝货郎瞥上一眼……生意做成了,货郎会送上一句:“慢走,下次来!”顾客头也不回地闪身而去。</p><p class="ql-block"> 叫卖声扰民的是那些卖夜宵的货郎了。一阵阵清脆的敲竹筒声由远及近,深更半夜特别入耳,不知惊醒了多少迷迷糊糊入睡者?中断了多少人的黄粱一梦?大家知道这是卖馄饨的来了。货郎明白太早没生意,要等“夜不休”肚饿了才有人要。他倦意地踏着三轮车,车顶搭着挡雨棚,车上挂着一盏灯,摆开小灶,锅里正烧着滚烫冒气的开水。只要有人呼喊,便将事先捻好的馄饨下锅煮煮熟,捞进一次性塑料碗里,加些调料。饥肠辘辘的食客只管填饱肚子,卫生也不太讲究了。</p><p class="ql-block"> 我最佩服的还是那位卖海鲜的妇女,五十出头年纪,黑发中夹着白丝,糙汉子一样的双手,脚上套着高筒胶鞋,铜鼓色的脸上透着坚强,生就一副墩实的身板。她专门拉了个微信群,群友毛两百,都是她的常客。</p><p class="ql-block"> “码头上车了,码头上车了!有虾、水潺、带鱼、鲳鱼……”,她进好货便在群里嚷嚷开了。</p><p class="ql-block"> 此时,“海鲜群”里嘈杂声一片,问货的,讲价钱的,讨信几点到的。刚开始顾客大多用文字与其交流,哪知她是个不识字的女人,只能“客随主便”了,群里叽叽歪歪的语音不断。</p><p class="ql-block"> “到山洞口了……早点过来!”进城已是中午时分,她招呼大家到老地方等。百余斤海鲜不一会便被守候的顾客买走了一大半。</p><p class="ql-block">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倚坐在石阶上,东张西望了许久,见确切没人来了,便费力地挑起担子,走家串户叫卖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