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记忆（上）

妙笔写妫川

一年一度的中考终于在三天的炙烤中落下帷幕，在默默祝福莘莘学子取得好成绩的 同时，自己关于中考的记忆随即浮现眼前。

我小学中学都是在姚家营上的，那是个坐落于延庆西北边陲的小山村。她后倚高山前望大河，孕育着一代又一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我的父母均系农民，他们遗传给我的是默默坚守与奋力拼搏的精神。无论中小学毕业哪次考试，都是自己骑着“二八”自行车到远在十几里外的张山营完成的。可能张山营是乡政府所在地的缘故，兴建在那里的中小学都被赋予考察学子学习质量的历史使命。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离学校近，学生也沾光。考试时，张山营学校的学生步行前往，姚家营和靳家堡两所学校的学生只能骑自行车长途跋涉。

吃过早饭，在父母充满企盼的目光中出发了。我们走的是110国道，其实也只有110国道一条路可走。行驶在路上的除了屈指可数的客车外，多数都是斯太尔、红岩等大型货车。这些满载煤炭的庞然大物不时散落着煤屑从行人身边呼啸而过，车身引起的强大气流把纤细的柳枝高高地抛向空中。听到轰鸣，骑车人必须驶入宽仅尺余的路边，否则就有生命之虞。在这条路上发生的车祸已难以计数，其中两起印象最深。一起是一个家里的奶奶（只是辈儿大，其实年龄仅四十出头）到地里劳动，结束返回被汽车撞到路旁的沟里，发现时早已气绝身亡。另一起是村人赶着大车去粮库缴纳公粮，行至五里营村时被大货车碾压得支离破碎。赶车人安然无恙，车上的五人全部遇难。一辆警车疾驰而来，看到血淋淋的场面不由分说就给了赶车人两个耳光。被打得头昏眼花、惊魂未定的赶车人张口结舌，不明白明明是自己遭遇车祸痛失亲人为何还要受到巴掌的惩戒。肇事司机看到警察来了，瑟瑟地走到警察跟前讲述事故发生的整个过程。处理完事故现场，警察恍然大悟，忙对蒙受不白之冤的赶车人道歉，说他代人受过的理由是一脸络腮胡子看着不像好人。赶车人听了顿时语塞。长相是父母给的，埋怨谁也不能埋怨父母。

经过一场场事故，所有人都明白了。受利益驱使，每个司机都恨不得把一辆车当两辆车使用。如小山一样的货车你挣我抢，两条车道常常是四排车并驾齐驱，行人被挤进沟里便不足为奇。因此，大车来了，必须远远得躲开。即便危机四伏，我们出行父母只就安全反复叮嘱，断然不会送去接回，因为他们有他们的工作要做，工作不做生活便无以为继。伴着旭日朝霞一路疾行，看着道路两旁婀娜多姿的垂柳，听着枝头喜鹊叽叽喳喳的欢叫，我们不禁也跟着唱起来。树就是树，鸟鸣就是鸟鸣。平时看惯了听烦了的景和物，今天觉得都可入诗入画。

和我搭伴同行的是杨自江。他个子不高，黑脸堂，一笑便露出洁白的牙齿。我们是前后排的邻居，上放学同行逐渐熟悉起来。杨自江很健谈，一路总是他说我听。因为他是复习生，除了讲些人情世故外，还向我传授一些考试“秘籍”。中午考试结束，杨自江邀我到她姐姐家去。他说他姐姐姐夫出门了，咱们去了吃完饭可以休息一会。

我欣然应允。

到了杨自江姐姐家，他便开始做饭。

只见杨自江在大锅里放上一个箅档子（一根带有枝丫的树枝，颇像音序Y，担在锅里可以支撑盛有食物的盘碗或箅子），把盛有四个馒头的盘儿放在上面，在灶里笼起火来。不一会儿，我们就吃上了热气腾腾的黑白面馒头。吃完馒头喝一碗白开水，两人便又海阔天空地聊起来。

考试结束，我并没有等成绩出来，而是与村里包括杨自江在内的几个同学跟着虎子下北京了。农村孩子上完初中都会下北京，在北京找份工作能减轻家庭负担。谁如果在家里待着，就会被村人笑话。我们的工作是干油漆活儿，工地是一所学校。由于不会“技术”，我们只负责杂活儿。搬运装修材料，给窗子防护栏刷漆，用砂纸把涮完漆的门窗打磨光滑……做的唯一一项技术活儿便是滚涂料。两人一组，一人滚一人看，边干边聊。聊着聊着，看的一方就没了声音。等机灵一下醒来，发现该自己负责的那块墙壁早被伙伴给滚完了。为什么这么困啊？看看窗外，早已夜阑人静。工程即将竣工，加班加点已是日常。早起晚睡，非止一日，谁能撑得住呢？地和强竟成了最舒适的床！

第二天，我们几个同学收拾行李，由虎子护送回家。

到家才知道我考上的是师范学校，以后要做想都不敢想的老师。

父亲很高兴，请家里的二爷爷掌勺，杀鸡刺鱼，满满地摆了两桌，把教我的初中老师悉数请到家里来以啤酒表达谢意。

至此，我的中考经历宣告结束，开始踏上新的学习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