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常州

头发蓬蓬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白乐天在离开江南十二年后，还要写下这首《忆江南》追忆往事，可见江南之好，令人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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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州篇



作为吴文化的主要发源地，常州建城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两千五百年前的春秋时期。但常州叫现在的名字，则是隋文帝杨坚称帝以后的事情。

常州不仅是一座古城，还是“苏锡常都市圈”的中心城市，到华东旅行，是不应错过常州的。

因为是租车自驾，为了提车和还车，我们把行程的第一站和最后一站都安排在了常州；住处，也选择了靠近火车站的一家连锁酒店。



酒店开张不久，很新，隐约还可以嗅到装修材料特有的气味；大堂布置呈简约风格，有书，有售卖的护肤品和典雅的茶具，特别是大堂吧里的咖啡可以免费饮用，我喜欢。



房间也是一样的简约风，淡淡的灰色基调显得素洁，微冷；初夏的晚上，斜靠在沙发上，饮茶清谈，蛮好。



中国有句成语，叫做“人杰地灵”，古、近、现代历史上，常州可谓名人荟萃。除了春秋时吴王的第四个儿子季札（常州是他的封邑）之外，常州在古代还出过南朝梁太子、文学家萧统，明“嘉靖八才子”之一的唐荆川等；在近代，除了赫赫有名的“中国实业之父”盛宣怀是常州人，还有中国早期革命家瞿秋白、张太雷、恽代英等也都生在常州；在现代，常州更是培育出众多的知名科学家、艺术家，如华罗庚、吴阶平、周有光、史良（新中国首任司法部长）、刘海粟、陈燮阳等。

一个人美不美重在气质；一座城美不美重在底蕴。常州是座有底蕴的城市，眼前这条青果巷就很生动地体现了这一点。

外地游客来常州，常去的都是如淹城、茅山、天宁寺或中华恐龙园那些著名的景点，知道青果巷的不多。然而，它真的是很值得逛一逛的。



青果巷东起新坊桥，西至天禧桥 ，紧邻南市河——京杭大运河最古老的一段，呈“河襟南北，街贯东西”的街巷形制。



青果巷素有“一条青果巷，半部常州史”之说，是历史文化名城常州的活化石。

青果巷建筑风格以明、清、民国时期的为主，不长的巷子里却分布着名宅故居、祠堂殿宇、桥坊碑石、林泉轩榭、古井码头、戏楼剧场、学堂校舍，真可谓琳琅满目。

暮春时节，在巷子里随意地走一走，听着南市河潺潺的流水，看着粉壁青瓦马头墙，柴扉挂绿，檐下飞红，颇有“古巷通幽，人家枕河”的江南神韵，真是享受。



青果巷是常州的文脉之地，被誉为“江南名士第一巷”。其文风兴起于唐，自唐代以降，不仅在古代出现了近百名科举才俊，在近现代还有大批政治、文学、艺术、教育、实业、科技领域里的名人从这里走出。



青果巷历史文化街区阡陌纵横，素有“九巷八宅”一说，而这“八宅”，指的就是“唐氏八宅”。

以明代儒学大师、抗倭英雄，戚继光和俞大猷的老师唐荆川为首的唐氏，可能是青果巷里最为显赫的家族了。相传有一个说法，叫“刘半城，庄一角，青果巷唐家半条街”，足见其家族盛况。

唐氏八宅原有八桂堂、贞和堂、易书堂、筠星堂、四并堂、复始堂、松健堂、礼和堂八处，现仍保留的尚有五堂六宅，均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中国共产党早期主要领导人瞿秋白就出生于青果巷八桂堂天香楼二楼。八桂堂后来由曾任江苏省副省长的爱国民族工商业家刘国均先生购得，故这里也是刘国均故居。



对贞和堂，还有一点必须介绍——它曾是张太雷读书的地方。

张太雷是中国共产党早期重要领导人、中国共青团创建人和广州起义主要领导人之一，也是中共历史上第一个牺牲在战斗第一线的中央委员和政治局成员，牺牲时年仅29岁。

张太雷烈士的第二任妻子王一知，是北京101中学的校长。在她担任校长的期间，我家老兵曾在这所中学上学，可以说是王一知先生的学生。因为这个原因，老兵对有关张太雷烈士的史料总是特别关注。这次有幸在青果巷发现了张太雷读书处，也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如今大家用电脑、手机写信作文，汉语拼音是主流输入法之一。被誉为“汉语拼音之父”的周有光先生就是常州人，他出生在这青果巷中，一直生活到十岁才移居苏州。

周有光故居，也是“周有光图书馆”，就在贞和堂斜对过，礼和堂的东宅。

周有光先生2017年才去世，享年112岁。他一生到过许多地方，包括外国，所以很多地方应该都有先生的故居。从这点来说，我倒觉得青果巷的老礼和堂命名为“周有光出生地”，以彰显其唯一性，似乎更为贴切。



周有光故居展览里有两个地方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为先生痛悼亡女的小诗，一为绰号“小丁”的丁聪先生的漫画，它们向我们展示了大师不为人知的一面。



常州属江南鱼米之乡，自然物产丰富，地方特产众多也在情理之中。但我没有想到的是，梳篦这种寻常物件，竟也是常州的地方特产，还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你看，青果巷中这家卖梳子的小铺，其字号竟也有四百年的历史！





离开青果巷时我在想：难怪苏东坡一个四川人写下“买田阳羡吾将老，从来只为溪山好”的诗句，两次上表朝廷，请求定居常州，并最终病逝于常州。现在看来，这些定是有些道理的。

 除了青果巷，常州城里可逛的地方其实挺多的，比如红梅公园。



因为事先没有做过功课，我对红梅公园并不了解，只是从名字上觉得很普通，大约也就是个供市民休闲的街心公园吧。哪曾想，这红梅公园里竟然也藏着著名的古迹，常州底蕴之深厚可见一斑。



红梅公园得名于园内古迹“红梅阁”，相传是北宋道教南宗始祖紫阳真人张伯端著经处；除此之外，公园中还有一座文笔塔，创建于南齐时代，距今有一千五六百年了。文笔塔后改名太平寺塔，而关于太平寺，喜爱常州的苏东坡曾有诗《常州太平寺观牡丹》：

武林千叶照观空，

别后湖山几信风。

自笑眼花红绿眩，

还将白首对鞓红。

我们无意访古，只为放空身心，就拣那避静幽深、风光秀美之处信马由缰。



南方多竹，红梅公园里也不例外。那生机勃勃的竹子，或密密匝匝拥挤成林，或三三两两立于径侧，可说是处处有竹。

唐人钱起说：“竹怜新雨后，山爱夕阳时”，但那是说的极致之美。现时虽不是雨后夕照，在我的眼中，竹，依然是美的。你看那山墙之荫，雕窗之畔，微风飒飒，竹影婆娑，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你看，杜甫曾咏竹：

绿竹半含箨，

新梢才出墙。

色侵书帙晚，

阴过酒樽凉。

雨洗娟娟净，

风吹细细香。

但令无剪伐，

会见拂云长。

刘长卿说：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

王庭筠也说：

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





但我还是觉得苏轼的词来得隽永：

《鹧鸪天·林断山明竹隐墙》

林断山明竹隐墙。

乱蝉衰草小池塘。

翻空白鸟时时见，

照水红蕖细细香。

村舍外，古城旁。

杖藜徐步转斜阳。

殷勤昨夜三更雨，

又得浮生一日凉。



天宁禅寺离红梅公园近在咫尺，在公园里的湖面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天宁寺塔的倒影，与岸边的垂柳松柏隔岸相映，自成一景。

别看它与北京西城的天宁寺一个名字，人家可是有来头的——常州天宁寺在唐朝贞观年间就建成了，是佛教音乐梵呗的发源地之一，还与镇江金山寺、扬州高昊寺、宁波天童寺并称中国禅宗四大丛林——为啥叫“丛林”，我也不知道，查了一下，原来是禅宗的一种制度，脱胎于佛教的戒律。



一场肆虐全球的疫情，大大减少了人员的流动，天宁寺也没了往日的香烟缭绕，一众出家人更是紧闭山门，斩断一切烦恼，专心修课。俗世间的善男信女当然也不好去打扰僧人们的清修，天宁寺外偶尔路过的行人，更显得形单影只。



赏过了竹，吟罢了诗，常州的美食当然也不能忘。譬如我特意挑选的这一家餐馆，就是为了品尝一下地道的常州菜。



奉上铜壶沏好的茶水，递过精致的菜单，开放式的灶台上热气腾腾地煮着白嫩的豆腐，砂锅鱼头汤吊得雪白。就喜欢这种暖暖的生活气息。



小河虾炸成的虾饼略显油腻，配上碧绿的丝瓜毛豆才能相得益彰。



不要小看了这佐茶的芝麻小饼，它可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常州麻糕。和普通烧饼不同的是，麻糕是空心的，咬起来有一种酥脆的感觉。趁热着吃，更是香气四溢，令人食欲大增。





老西门的豆腐羹颇为讲究，里面有豆花、油条、豆渣、鸡蛋、鸭血，勾上水淀粉，浓浓的，馋人。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本来从北京出发前就订好了往返的双程机票，人也到了常州，租来的车辆也归还了，却突然接到航空公司通知：受疫情影响，我们的航班取消了！通知中还告诉我，为了不影响我的出行，他们已经越俎代庖地为我改签了隔一天南京出发的航班！

我和老兵一商量：嗐，出来玩儿，这都是常事儿，不就是晚一天回家吗？不就是南京吗？又不远，小意思，只当故地重游就是啦！

就这样，城际快轨走一趟，功夫不大我们已身在南京了。

既来之，则安之，人不能跟自己较劲，随遇而安并不总是代表不求上进。选一个清静的日本餐厅，用手机在某点评上订一客促销的定食，慢慢地吃着、聊着。为着明天就要飞离，就算是告别的晚宴，为这次的江南行划一个圆圆的句号。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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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乐：渔舟唱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