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黄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一个不经意的转身,端午节悄悄然的到了,家家户户要插杨柳。路边的杨柳婆娑的在风中摇曳,摇着摇着就看见了漫天飞舞的柳絮。我们亲切的叫它柳树毛毛,空中飞舞的像纷纷扬扬的雪花,地面上随风滚动的像蒲公英的绒花。孩子们奔跑着,呼喊着,大把大把的抓空中的柳絮,还不时用脚踢散了地上的柳絮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村里的中老年人就聚在闲话台台上,开始议论着说,你看柳树毛毛飞得这样急,陕西的麦子黄了。有人准备去陕西当麦客赶麦场,再说我们这里的麦子还翠绿翠绿的。一路上由东向西,几个人搭伙赶场给娃娃们挣点学费,给家里贴补点生活费用。在外头奔波劳累上个把月,等转回家门的时候,就该收拾自家的麦子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村里阳面的麦子率先黄了,呼喊着庄稼汉的镰刀。急得阴洼里的麦子,没日没夜的生长着,唯恐把它们撩在荒山野岭。太阳火辣辣的照耀着庄稼人的麦子,三两天就把麦子烤焦了烤熟了。依旧是在村里的闲话台台上,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今年的麦子长势如何成色如何,谁家种的麦子多谁家的麦子最好,最后又谈到谁家可能产一万斤,当然也有谈国家大事的还有村里的奇闻异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布谷布谷,割麦种谷。鸟儿是大自然的精灵,它们总是比人类更先知时令节气。乡下农村空旷的田野里,不时传来清脆响亮的布谷声,看到它们穿梭在蓝天白云下的身影。庄稼人心里都明白,庄稼人的希望就在麦田上,收麦是一年中的大事儿。于是三五相约去赶集,买了崭新的木把镰刀(形状像人的手肘,所以我们叫它肘肘)镰刃,崭新的叉把扫帚,崭新的簸箕笸箩,崭新的麻绳口袋,还有的割了二斤猪肉回来的。该准备的都准备齐全了,就等着麦黄杏黄,下地开镰。</b></p> 割麦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鸡叫的时候天麻糊糊的就亮了,母亲老早的去沟里担水回来,又忙着给大家做早餐葱花荷包蛋。父亲烟熏火燎的熬起了罐罐茶,叼着一根旱烟忙着坐在院子里磨刀刃。我就忙着先把家里的牲口(早年是黄牛,后来是毛驴)饮的饱饱,并给它们添上新鲜的苜蓿草,弟弟则忙着把院子屋子以及门外的场面打扫得好干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早餐吃完,太阳已经一竿子高了,空气里能够觉得热烘烘的味道。一家四口人,都戴着妈妈做好的黄草帽,挽着盘笼,提着水壶,带着镰刀,开始上地开工。你可能不知道,为什么要等到太阳出来割麦?因为早晨的草叶上往往有露水,麦子潮湿柔韧性很好,镰刀割起来不够干脆,常常会把麦子连根带土拔起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今年风调雨顺年景好,麦子长势喜人。走到田间地头,你看那家家户户的麦子黄灿灿的,齐刷刷的,沉甸甸的。麦子长得好,农人心情好。好在愿出工,出工有成效。麦子种在梯田上,大概是两垧(一垧=1.8亩),这是我们家最大的一块地。不是很宽,但是够长。我们四个人一人一绺(区间),刚好能够把持覆盖麦地的宽度。母亲靠边,因为边上的麦有点乱不好割,父亲靠里,因为最里边的麦也不是怎么整齐。我和弟弟就在中间开镰,中间的麦长的齐茬。</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从上小学就学会了割麦,割麦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事儿。不用戴手套,手上结了茧。挽袖提镰,弯腰下背,左手反向拦住一把麦在手,右手挥镰从麦缝隙中插进并且顺势朝怀里一带。“嚯”的一声,挺拔的麦秸就紧紧的捏在手中。接着是连贯的同样的动作,一般三个回合就能割一大把。这不忘了说,割麦的第一道工序——拧腰。选择一把较长的麦子,分成差不多粗细的两股。将两股均匀的麦子十字交叉拿在左手,右手反手攥紧顺时针拧一圈。右手停住了,左手把两股麦一字马分开,左转身下蹲就把麦腰放在身后。第二道工序是割麦,从右往左,左手拦麦,右手割麦,三下五除二一大把麦在手,整齐的垂直的放在麦腰上,一般割着三大把或者四大把。第三道工序是捆麦,抓住麦腰的两端,拦住麦秸拉紧交叉,有必要的话会垫上左膝盖,垫一垫,揉一揉,感觉捆结实的时候两手顺时针旋转半圈,先右手旋转左手里的麦腰半圈压倒,再用右手旋转另一端麦腰半圈压倒。这样的话一捆麦就好了,麦根整齐,麦头紧攒。</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起初的几年,我一个早晨割着25捆麦左右,后来就能割六七十捆,一天能割100捆以上。有时候中午不回家的话,还能割的更多一点。因为麦地比较远,来回折腾浪费时间。而且中午的日头红的发烫,麦秸也是格外的脆干,割起来不费镰刀也不费力气。有时候我们是来时带了中午的干粮,泡茶吃喝挺好的。也有时候派我或者弟弟回家做饭,带到地里来吃。目的是早点割完早点收工,还有个原因是要赶好天气,夏天收麦最怕的是雷雨天气。就是老百姓说的“虎口夺粮”。</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了一丝凉意。早晨时在地里看到的风吹麦浪的壮观景象,这时候变成了一捆捆,一排排,一行行的样子,静静地躺在白光光的麦茬地。可能你也不知道,从割麦留下的麦茬上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割麦水平。你看,爸妈割过的麦茬既低又平,掉在地上的麦穗是少之又少。我们两个留下的麦茬既高又不平,掉在地里的麦穗随处可见。</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可不能让那些躺在地里的麦捆继续躺着,母亲收拾东西回家先给我们做饭做家务,我们三个大男人就负责把所有的麦子码起来。不要小瞧码麦这种活,要弄好还得些技术活儿。左手右手各提一捆麦,麦头拼到一起,麦根两脚分开,有必要给它左脚挤一下右脚挤一下,目的是让它们两个稳稳当当的靠在一起。两捆一靠,共靠五组。还要给麦捆戴帽,两手抓起一捆麦子,把麦捆的下半身分开分匀分散,轻轻的平稳的骑在立起来的麦捆上。同样的动作,另一捆麦子骑上去和前面的那捆麦子拼到了一起。一上一下头对头,两尾延伸像两把伞苫住了下面的麦捆。这样标准的一码十二捆的麦子就码好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等到把地里的麦捆全部码好,细心的父亲让我们点数清楚后,我们便踏着夜色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夜晚的风凉爽的吹拂着,吹干了庄稼人脸上的汗水,吹走了庄稼人一天的疲劳。可是有了一天的劳动成果,丰收的喜悦从庄稼人的口中吼了出来,有人乘着夜色还唱起了秦腔。</b></p> 收麦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要说的收麦仅仅指的是把麦子从地里收到麦场上,并且把它们摞成大麦摞的过程。也许对于农业机械化很高的今天来说,有了收割机的话这些活都不是个事,只要掏钱就能解决的妥妥当当。而我们农村老家收麦就没有那么容易,一方面是由于山大沟深,交通不便,另一方面就是缺少机械化的机器工具,况且有了机械化机器也排不上用场。好在今年的年景不错收成也好,大家都有心劲忙着去收麦,赶紧把它们运送到自家的麦场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五黄六月, 庄稼人最害怕遇上阴雨天气。有一年,地里的麦子都黄透了,偏偏的遇上了阴雨天气,就像绵绵秋雨一样,断断续续的半个月不开。人人都在骂这老天爷不睁眼睛,就像破了肚子的魔鬼神兽。大家眼睁睁的看着麦子在地里长了芽,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点脾气都没有,谁要是我们这些人都是苦命了靠天吃饭的老百姓呢?已经命苦到这种地步了,你不收回来也不行,因为牲口要吃草灶火要烧草,还因为你不收回来的话怎么到秋季再下种。还有人气的说一把火烧掉算球了,可是把一块好端端的地烧的焦头烂额的,谁家人不骂你个龟子孙,一点不像个庄稼汉。那一年家家户户基本上都吃的芽麦面,条件好一点的人还能从集市上购进好的麦面,芽麦面就大部分喂牲口或者低价便宜粜出去。你可曾吃过芽麦面?芽麦面片不好吃,不好活面,不好擀面,煮在锅里容易烂。最好吃就是芽面烫,其实就是把芽面在开水锅里撹成散饭一样的美食。其实就是麦芽糖,甜甜的,然然的,味道很是特别。可是吃一顿可以的,吃两三顿还行,四五顿之后就开始发潮恶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说的有点远了,我们回头再说收麦。我们家沟对面有一块一亩地的麦子。今年长势很好,麦粒饱满,一共割了三百捆。这块地最坏的地方就是没有一条好路,就只有一条羊肠小路,架子车用不上,牲口也用不上,只有用人力去担去背。背麦要趁早天凉,最迟六点钟要动身。我们一家四口,出门时拿着一件汗衫,肩膀上搭着一件麻绳。到了地里,铺开绳子,摞上麦捆,拉紧捆结实,缠来绕去,有套路有方法。最后背起来就像学生的双肩包,不过要比那沉重的多,因为我背的是一码十二捆。父亲背着十二捆,母亲背着八捆,弟弟那时还小也背八捆,我们背一趟就背四十捆。就这块地割了300捆麦,我们计划八趟背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蹲下身子,背起“背包”。起初是下坡路,脚下轻盈,步履不停,不用歇缓,不用出汗,一口气走到沟底,一路上还能听见头顶的麦穗刷刷刷抖动的声音。这时找个能够找个靠山歇脚的地方,休息片刻,准备上坡路。背上的麦捆越来越沉,脚下的脚步越来越缓,脸上的汗水滴滴答答的,口里不停的喘着均匀的粗气。坚持走上一百步缓一下,估计着缓上五六下就能到达麦场。终于走到了自家的麦场里,两手一撒,绳子一松,麦子就这样睡在了麦场里。我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能够那样坚韧,背一趟麦路很长时间也不短,一个早晨才背了四趟。肚子饿了,口也渴了,力气也不够了,中午吃饱喝足下午继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自从家里有了毛驴后,我家也用它代替人驮麦。首先给毛驴背上披上厚实的汗缇,然后在汗缇上架好木鞍。木鞍的前面有左右两个孔,拴着一条带有活扣的皮带,叫做肚带;木鞍的后边左右两个孔,分别穿过一段麻绳,绳子末端拴这一根二尺来长直径五厘米左右的木棍,叫做臭棍。臭棍夹在驴的尾巴下面,和前面的驴肚带一起作用就把木鞍牢牢的固定在驴背上。撒驮是有技术含量的活,父亲在地里就专门干这个活儿。一根带环的长绳铺开,先把七八捆麦子捆绑结实,然后紧靠着再把七八捆麦子捆绑结实。两捆麦子就像连体婴儿一样,明着看起来是分开的,实际上又是连在一起的。这时我把驴牵到跟前,最好是在下坡低处,父亲弯下腰,两手抓紧麦捆,用肩部的力量把麦捆扛起来,然后顺势把麦捆驮到木鞍上,看着把左右两捆麦子整理平衡又不影响毛驴赶路就好了。这样就可以牵着毛驴上路了,这可比背麦轻松多了,费劲的只是不会说话的默默劳动的毛驴。有一年,二爷家的骡子突然病死了,我们几家亲房都帮他们家驮麦子,一家出一个人一个牲口,一共是七头毛驴。大人们在地里撒驮,小孩和妇女牵驴下驮。七个牲口驮着麦子走在沟里的小路上,麦子在驴背上颤悠颤悠的晃动着。名副其实的毛驴驮队,看起来非常壮观引目,在长满紫花苜蓿的沟底更加新鲜夺目。至今我还能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有谁能够想起那年那个事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家里也就十几亩地,阳山屲上的大块地靠近大路,收麦的时候架子车能到地里,这可是当时最省力的收麦方式。在山背后的一块地里,也就是我们家最远的一块麦地,所幸架子车直接能拉到地里。装车看似简单实则不简单,既要装的端庄,又要装上数量。还要注意后重前轻,因为一路基本是下坡路。装车时选择平整硬实的地方,车辕落地,车后翘起,两股麻绳分开拉直。车辕先横着装上四五捆较长的麦子,再在车厢里竖着装上四五捆麦子,车后的四五捆麦子是头朝里根朝外的。第一层麦子装好了,第二层麦子从前往后装,不过要比第一层宽的多。左边一捆右边一捆,头对头但要重叠。一直从车前装到车尾,检查一下前后左右没问题。这时就要从侧面上车来装第三层了,在中间一正一反压上一层麦子后,再从前往后装上一层麦子。每一层就这样装车,要注意的是前面的每一层需要减少一捆麦子,后面的和底层保持一致。一直装到五六层,大概有八九十捆麦,站在上面都感觉摇摇晃晃的。紧绳时把车辕里的带短绳的弓形牛凸格拦起绷紧,用一根二尺来长的尖棍直插进去,把后面的两股绳子均匀的拉紧,用手绕一个小环缠在尖棍上。这时用一根短棒穿过小圆环就做成了一个杠杆,最后要把短棒绕着尖棍旋转几圈,等绳子紧好了就把短棍别在绳子里。一切完毕,抬起前辕,试试前后轻重,就可以拉着下山了。</b></p> 摞麦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偌大的麦场,十几亩地,最宽阔的地方。全村两个生产队,五十几户人家,两个大麦场,留在了我的记忆中。麦子将要成熟之前,正好一场细雨过后,家家户户都集中大麦场紧场:铲除杂草,平整场地,套上牲口,拉上碾子,拉上耱。后来还有人把自家的羊群赶进麦场,因为羊蹄的特殊性,能够把麦场踩的平整结实。最后大家用新扫帚扫去浮土杂物,麦场变得焕然一新,平整光洁。</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随着麦子陆续上场,麦场里的麦子越来越多,场里拥挤的根本容纳不下几十户人家的麦子。这就需要每家每户把麦子集中起来,摞成大麦摞,从而在麦场中心腾出一块空地来碾场。摞大麦摞一般要请村里的把式来摞,我经过两年的锤炼终于可以摞大麦摞了。在中间立几捆麦子,就开始绕着中心转圈,每一捆麦子的腰把朝外,每一捆麦子都要用力挤紧,头部和根部要有一定的梯度。等到第一圈摞好后,麦摞底座看起来就是一个巨大的圆台。像这样转个两三圈后,差不多有我的腰部那么高了,这时就要上麦摞工作。压好麦芯很关键,麦芯太饱满摞麦困难,麦芯太平实容易灌水。由里向外,先小圈后大圈,一圈压着一圈。或者由外向里,先大圈后小圈,小圈压在大圈的腰把上。为了挤紧挤结实,往往要借用膝盖的力量,所以转圈时都是跪着的。为了使麦摞层层相扣,错落有致,转圈时左一圈右一圈,效果会更好。估计麦摞差不多时,要开始收顶,也就是一圈比一圈要小了。这时最外层的麦捆腰把朝里,麦摞的上半部就会渐高减小。父亲和弟弟负责上麦捆,麦摞较低时麦捆容易上来,麦摞较高时麦捆就用铁叉挑上来。最后麦顶收好以后,就要给麦顶戴个麦帽,并且插上一根尖棍把麦帽牢牢的固定在麦顶上。一个两千多麦捆的大麦摞摞成了,没有整整一天的功夫是不行的,还需要两三个劳力。收尾工作就是打扮麦摞,至此一座漂亮的麦摞就会矗立在你眼前,像一个巨大的宝葫芦,又像一座巍峨的金字塔,更是名副其实的麦积山。</b></p> 碾麦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先不说碾麦,因为这只能叫打麦。麦子有不同的品种,有长个子的有短个子的,有叫这个名字的也有叫那个名字的。籽种一定要纯粹精良,否则会影响麦子的播种,生长,成熟。所以麦子上场时要先收拾籽种,一个品种一收拾,一般有一二百捆就够了。麦子摊好了晒干了,最有效的方法就用连枷打场。一连枷一连枷的打下去,麦粒落下去,麦草浮上来。家里最好的连枷是奶奶做的:连枷把是柔韧性很好的红心柳,连枷轴是经过加工的红杏木,连枷扇则是山桃木条被结实的猪皮条紧紧的缠绕。打连枷也不是很随便的,扬起来有劲,落下去有力,有节奏,有耐力。初学者攥不紧连枷的话,手上容易打起水泡或者血泡,那种疼的确不是滋味。</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如果是四五百捆的话,可以借助牲口来碾场。把几百捆麦子一捆一捆的,绕着中心摊平摊圆,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碾场是需要好天气的,谁也不敢马虎大意。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丰收的大地,哪怕再热你都得忍耐坚持。我记得外公家碾麦子的情景:两匹黝黑的骏马被外公套挂整齐,拉动一个不大不小的很精致的碌碡。外公于是在麦场中间,一边慢慢走动,一边用手牵引着马绳和畔笼,马绳是控制马匹的,畔笼是用来随时接马粪的。一圈,两圈,三圈……无数圈,第一遍碾场结束。然后是抖场,一家子五六个人用铁叉抖场。抖场之后,又是碾场。碾场之后,又是抖场。如此三四遍,麦粒和麦秸完全分离就好了。之后就是起场,扬场,装袋,不必再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摊场了……”轮到我们家碾场了,我站在村里最中心的位置吆喝着。随着各家的大麦摞一个个小山头似的矗立起来,挨家挨户的就开始碾场了,基本上一家一户一天时间,当然有时候能够结束两家小户人家的麦子。摊场的主要是妇女,男人们早晨往往还要去耕地。小孩子也不少,负责拆麦摞,拉麦捆。一时间麦场上人影攒动,干活的,说话的,取笑的,拉闲的,热闹非凡。不到一个小时,我家所有的麦子就摊在大场之中,从高处往下看,只看见一片汪洋里到处是麦穗,形状圆的就像一块大大的烧饼。</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东方红”四轮拖拉机钻进了麦场,“突突突……”地冒着黑烟。拖拉机在麦场转了几圈,就带上水泥碌礎继续碾场。有经验的老师傅开始围绕中心转小圈,前面放后面收,转满一圈再来一圈,四五圈过后麦粒大部分脱落,碾场第一茬就算结束。师傅就去吃喝抽烟休息,其他人(摊麦后吃喝)就开始抖场了。铁叉木叉把麦子挑起来,“刷刷刷”的抖动几下,麦粒落下去,麦秸落上面。十几个人围成一个大圈,由外向内,一边抖场一边移动。十来分钟就把麦子翻了一遍,麦秸变得蓬松起来了。拖拉机又开始碾场了,其他人又去忙活了,估摸着第二遍抖场再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碾场三遍后,所有的麦粒都落到了场面上,麦秸就变得柔软干净起来。这时拖拉机就停在场边上,所有的参与者就开始起场了,起场最主要的是把麦草和麦衣分离。麦草被大家一叉一叉的挑起来,堆放在一个固定的地方,也就是麦草要摞起来。对于农户来说,麦草一定要摞好了,主要是靠它喂牲口,还要烧火做饭的。麦草摞底部是长方形的,所有堆积来的麦草,还是由一个专人负责抖化,均匀的摞在上面。最后成型的麦草垛底部呈长方体,顶部是圆弧状的。这个结构一方面是有利于节约麦场空间,另一方面有利于防雨防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起场结束,就是扬场。麦粒和在麦衣之中,最终要把麦粒分离出来。原来靠的是自然风,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总是时有时无。扬场往往会过夜,主人还要看场,担心有人偷麦。自从有了拖拉机,紧接着就有了风扇。一切准备就绪,风扇转起。扬场的好手,戴着系绳的草帽,使用四股叉,四人一排,面对面,一边前进,一边退步。麦粒落下来,麦衣飘过去,一时间烟尘土雾,遮天蔽日。人在移动,风扇也在移动。几个来回之后,麦粒渐渐露出来了。这时就要用木锨,两人一组,面对面,一边前进,一边退步。还必须有两把扫帚,左一下又一下,主要是把一些麦穗麦头掠到麦堆周边。麦粒渐渐就会堆起一道山岭,这时风扇的风不能太大,否则容易将麦粒吹跑。一气呵成,一个小时的时间,干净饱满的麦粒堆起来了。活像一座黄澄澄的金字塔,上面还叫主人盖上了一顶草帽。有人围着麦堆走了一圈,一步五百斤,十步五千金。最后就是麦子装袋,颗粒归仓,吃饭聊天。</b></p> 后记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芒种,在二十四节气中排行老九。“布谷布谷,旋黄旋割”,每年总是在布谷鸟动情的呼唤声中,追随着稠酽而耀眼的五月阳光,踏着岁月的年轮,如约而至。单位周边的麦子都黄了,我们几个常常在晚饭后出去走走,看看麦子一天一个变化的情景。可是周边也看不到有多少麦子,居多的是果树和玉米。记忆中漫山遍野的麦子都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吃的源源不断的面粉又从哪里来?我的心情自然的不是那么兴奋,似乎感觉不到麦子丰收的那种喜悦。今年的麦子长势好,一眼看过去就能分辨得清,因为我从小就和亲爱的麦子打交道。看着饱满的麦粒,我想起了“麦七十,豆八颗,成熟的扁豆是两颗”这句民谣。忍不住摘下一个麦穗,放在两手之心揉碎,用嘴风轻轻的吹着,从左手扬到右手,从右手扬到左手。吹干净了,放到嘴里慢慢的嚼起来,一直嚼到了能吹泡泡糖的那种感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小镇上多了收割机的身影,信息时代就是好。手机联系,一亩地七八十块,交易达成。在主人的带领下,收割机直接开到麦地里。就半个小时的功夫,收割机就吞掉了所有的麦子。麦粒都传送到收割机的大肚子里,麦衣都飘到了麦地里,麦秸残留在麦地里。我们只要干净饱满的麦粒,其他的都回归大地,因为现在既不烧火做饭,也不喂牛喂马。如果需要的的话,你也可以很方便的用农用车拉回家,因为有机械把它们收拾成大小一样的草垛。家家户户基本上用不了半天功夫就把麦子收好了,主要的就是在太阳下晾晒个两三天,就可以装袋储藏了。可是大多数都不会储藏,乘着麦子价格还过得去的时候,最喜欢赶紧把麦子变成“毛爷爷”存到银行卡上。最多一周的时间,所有的麦子都被收割机收割的精光,田野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说实话,我们现在感受不到麦天的忙碌,因为机械代替了人力。而且现在农民基本不再储藏麦子,也许是现在大家有钱了,吃的用的不再依赖麦子。还有一个原因是,劳动的过程简化了,没有那时候的种麦,除草,施肥,割麦,收麦,摞麦,碾场,扬场等过程。这一系列过程凝结了农民的多少辛勤劳作和苦水汗水,这是今天的青年一代或者孩子们所体会不到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只有实实在在的农民才能体会的深刻,他们宁愿吃着自己种出来的麦子,也不愿意去市场上购买,因为麦子对他们来说,还有一种特殊的难以忘却的感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寒冬腊月亲戚多,五黄六月各顾各。此情此景我想到了很多关于麦子的记忆。其实没有提到的还有秋天种麦,春天锄麦,新麦面敬天爷,秋后交公粮的事,见于篇幅太长,不再啰嗦。文章至此结束,民以食为天!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感谢父老乡亲,是为后记!</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