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归来

李老

　　春风吹过，花开灿烂的时候，燕子归来了。

　　燕子是旧时相识。似曾相识燕归来。燕子还是夫妻俩，双双对对地落在我家窑洞口的那截电线上，先是呢呢喃喃地鸣叫几声，我不懂鸟语，只觉得它们是在微笑着向我们问好。然后，它们就搧动起一双尖尖的翅膀，在院子里上上下下地飞来飞去。老伴掀起了门帘，它们就箭也似地飞进窑里，一番漫游和巡礼之后，又飞了出来，向着蓝天白云深处飞去了。去年，燕子归来时，在我家的窑门顶上筑巢。也是它们夫妻俩，辛辛苦苦地从远处衔来泥和草，一点一点地垒，窝便日日见大。可它们把窝垒在窑门正顶上，我们进出时，时不时就会有燕子的粪便掉在身上，窑门前的一片地面上也黑黑白白地落了一层燕子的粪便，狼藉不堪。我就很想让它们挪个地方再去筑巢。于是，拿了铁锹铲去它们正在垒的窝。我铲，它们仍是垒；它们垒，我就仍是铲。如此两日之后，燕子似乎觉察到了主人的心意，也就停止了衔泥衔草的筑窝工程，终于有点惆怅地离去了。我们一整天没有看到它们的踪影，可是，到了晚上，天刚蒙蒙地黑下来的时候，燕子夫妻又回来了，它们敛了双翅，仍是静静地卧在窑洞口的那截电线上，天亮后就又离去了。

如此数日。数日后，却又不见了它们的踪影，晚上再也不见它们回来了。

约摸过了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燕子夫妻竟带着5个儿女欢欢喜喜地回来了。它们在院子里上上下下地翻飞，还在窑洞口的那截电线上一溜儿排开，低着头，欣赏院子里的风景。这以后，燕子夫妻就经常带着它们的儿女们回来，在院子里翩翩飞舞，在窑洞口的电线上或是房角屋顶伫立，我们看着它们说话，它们也叽叽唧唧地回应似地和我们说话。一般，早饭后，我会坐在书房的电脑前写作，门帘挑起来，它们就飞了进来，贴着屋顶飞，或是站立在窗楞上，或是站立在屋顶的灯座上，抑或就站在了衣柜的顶端，低着头去看对面书架内竖立着的一排排经典名著，仿佛也要与那些名哲先贤们发起对话。我的文思枯竭了，站起来在屋内走动，它们也不飞走，只是转动着小小的眼睛亲昵地看着我。阳光照在它们身上，黑亮亮的，像一个一个用浓墨点出的逗号。逗号不是句号，逗号表示着还在进行，没有结束，我的文思就又活跃起来了，于是，就又重新坐回到电脑前写作。燕子也静静地飞走了。

燕子再也没有在我家门前筑窝。它们一家每天晚上总是一溜儿排开，在那截短短的电线上过夜。儿女们成家立业以后，先后远走高飞另过起了日子，燕子夫妻却仍是矢志不移地坚守着，那截电线就成了它们没有窝的“家”。

我感动了。浑身震颤，感觉有点冷酷。哪怕再有狼藉和不堪，我也想让它们在我的窑洞门前去筑窝。可它们没有。一任风吹雨淋，不惧电闪雷鸣，他们夜夜坚守在那截电线上，坚守着清贫，活出了风骨。直到天凉了，叶落花残的时节，才离去。

　　现在，燕子又归来了。仍是夫妻俩。我固执地认为，它们就是去年那对美丽的燕子。有诗人说：“草木有本心”，其实，这对燕子夫妻就都有着一颗玲珑的善良“本心”。我真希望它们就在我家门前筑巢安居，但也希望它们能够一如既往地保持“不寻常”的风骨，活岀另一番景象来。

作者简介

李玉山：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西省作协会员，黄河仙子传说传承人，《大宁文化》主编。专著有《情满太行》《黄河仙子传奇》《日月凝眸》《日月流韵》等11部，主编、编审省内外他人文学作品二十余部。多次获国家和省市级文学作品奖，获省、市“五个一工程”奖。曾获临汾市首届德艺双馨艺术家称号。

2022年6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