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关于铁路平房,我曾从多种形式上予以了生命意义般的尊重。</p> <p class="ql-block">最早在1981年,我写过一个中篇小说《平房轶事》,先后发表在桂林市文联《创作新稿》杂志和广州铁路局《先行》文学刊物上;接着1989年,在我的五集电视短剧《警钟》文学剧本创作中,极力推荐导演组将其中一集的场景定到我小时候居住过的平房去拍;后又于1995年、2002年先后在全国铁路第八届体育检阅大会闭幕式文艺晚会和建局50周年大型歌舞晚会上,创作和打造了《铁路童谣》。</p> <p class="ql-block">10年前有一天,当我得知那片平房要拆掉建楼房的消息后,马上通知熟人把那间我们一家曾居住过的平房拍了一张珍贵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有人问过我,为什么特别钟情铁路平房?</p><p class="ql-block">我说:因为她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是的,铁路平房不仅深深地镌刻着我的童年和青年,而且我的好多同学朋友都是在同一个家属区这种环境下过来的。直到现在一闭眼,那些大大小小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件件清晰熟悉,每每令人牵动。</p> <p class="ql-block">我从小居住的铁路家属区叫五区,在桂林铁路地区算是比较大的一个区,大约有240多户,男女老少1500多人,父母的职业几乎覆盖了铁路所有的车机工电辆工种,外加医生、老师、公安、食堂大厨、供应站售货员等等。</p> <p class="ql-block">无论是上班下班、上学放学、早上晚上,五区好像永远都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一年四季有说有笑、人丁兴旺。</p> <p class="ql-block">我们家住54号,在一排八间平房的西边头一间,一大一小也就8个平方左右。8个平方要住一家人确实困难,但没听谁在抱怨,大家其乐融融,个个都很知足。</p> <p class="ql-block">靠东头头一家姓陈,父亲在机务段管材料,母亲在铁小当老师,兄弟姐妹一共7个:从东往西数第三家姓颜,父亲是桂林北站调车员,母亲是家属工,兄弟姐妹一共8个。好在平房之间的间距很宽,在人多房小的情况下,几乎家家都在房后用煤渣砖或泥巴砖盖起了厨房。而一眼望去,盖得好的厨房一般都是工人家庭,人多有劳力,父母多少都懂得一些泥水工的技术活。盖得差的,是没什么人帮忙的人家。剩下没有盖厨房的,大都类似我们家这种。</p> <p class="ql-block">我的父母从来没砌过房子,我们家自然没有自盖的厨房。但我小时候特别羡慕别人家有厨房,到同学家一般不走前门,常常是从厨房的后门进去。因是炒菜做饭的地方,生着旺旺的炉火,冬天进去感到非常暖和;夏天则因厨房地面阴湿又露着土层,而觉得特别的凉爽。</p> <p class="ql-block">有盖厨房的冲动是1971年,我已经15岁了,与父母挤在一张大床上实在不好意思。于是一天放学后,我召集几个要好的小伙伴,在我家门前的桃树下开了一个会,结果一致同意了我的想法。</p> <p class="ql-block">记得那年桃花开得很早,在整个五区,就我们家种了这种经过嫁接的桃树,一开花一半白色,一半粉红色,煞是好看。再就是盖厨房的事,一下子也让我在五区出了点比红白桃花还大些的名气。</p> <p class="ql-block">盖厨房首先需要砖,放学后我们一帮小伙伴就在房山头挖了个深坑,就地取土倒水进去搅拌成泥浆,再到三门村的稻田里抱回一些稻草,用铡刀铡碎与泥浆混合,上隔壁人家借了几个木制的砖模,在夕阳余辉的照射下,开始了打泥巴砖坯子的劳作。</p> <p class="ql-block">这样的劳作完全是一帮小伙伴所为,自然引来了许多围观者,叔伯辈的大人们吃完晚饭背着手很绅士地在一旁观看,久不久会忍不住指出一些做不到位的细节;家属大妈们则基本属于看热闹那种,一边看一边嘟哝,夸我们多么地能干,骂自己的孩子懒得出油。</p> <p class="ql-block">那半个多月,放学回家几乎就干这一件事,来帮忙的小伙伴走一拨来一拨,房山头的笑声绵绵不绝。</p><p class="ql-block">泥巴砖被我们这些十四五岁的小男孩越打越好,不仅泥水搅拌得不稀不干正合适,而且提模后砖坯有棱有角不塌边。泥巴砖打好后需要在地面上晾晒一段时间,等有一定硬度后才一块块堆码在屋檐下,最上层盖些塑料薄膜防止下雨淋湿。就这样好不容易打好了1000多块泥巴砖,砌间两三平方的厨房已经绰绰有余。</p> <p class="ql-block">可这时情况却突然发生了变化。我的母亲刚从东泉五七干校回来,接到分局一纸命令,从桂北医院党支部书记岗位调任桂林车站任客运副站长。桂林车站在南站,离北站15里地,那里有间带卫生间的楼房分配给了我们,这也就意味着,从此我们一家将告别住了10多年的平房。</p><p class="ql-block">摸着房檐下堆码的那一层层黄灿灿的泥巴砖,我心有不甘,很是不舍,我一块砖一块砖地数着,昔日的汗水、余辉、赞扬和欢笑不断地冲击着我的眼眶。</p><p class="ql-block">我的厨房砌不成了,这是我孩提梦想的第一次破碎。</p><p class="ql-block">搬家那天,来了很多人。住久了不知道,一旦要离开才知道有那么多不舍。家里的杂物可以搬空,但泥巴砖是搬不走了。隔壁几家叔叔阿姨都想加宽一点自己的厨房,当着我的面又不好说。转着弯有人传话了,说我从小就不怕苦累,干出了同龄孩子难干出的事情,想花钱买了我的这些泥巴砖。我憋不住的眼泪开始狂流,尽管依依不舍,但又似乎从这些大人们的口中得到些许安慰。</p> <p class="ql-block">那年春天,我开始懂事。砌厨房只是一个小小的梦,人生的大梦才刚刚开始。想到这,我决定将这些泥巴砖无偿地分给那些平房的邻居们。</p> <p class="ql-block">回首望,一不小心又过了40年,可铁路平房的情结却越酿越浓。那些把一辈子都给了铁路的父辈及他们的家属,其中很多人没能等到住上楼房;而一茬茬相继都住上楼房的晚辈们,其中有很多恐怕对铁路平房已经陌生。但无论如何,我始终相信铁路平房不朽的魅力,一段老感情,一个老故事,一次老相逢,一定会激发我们深藏的记忆,在怀念那些温馨往事的同时,更加珍惜今天所有的拥有!</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