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处即是归处

自由自在

人生的旅程往往会出现许多新的驿站。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一脚跌入中原省会，并且和这里亲密接触。

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到省会石家庄还是20多年前的一个夏天，火车到站后，伸出车外的一只脚就像掉进了沸腾的热浪中，空气如流火，我下意识地把脚收了回来。

“下不下哦？”后面的乘客不耐烦地嚷嚷，我才意识到无处遁逃的尴尬。

置身其于这座以圆梦、淘金和现代感闻名的城市里，放眼前路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每双眼睛都寻寻觅觅，车水马龙和铺天盖地的热浪包裹着扭动的人流。刚大学毕业要寻梦的我，很难分清究竟是一种无法适应的眼花缭乱，还是刚踏入社会那种巨大的生存焦虑，对于省会这座城市有了“再也不想见”的偏见。

匆忙办完事，逃也似地离开了。对于省会的印象，就一个字“热”。

此后偶尔也有来省会办事，只是每次来去匆匆，影响总也不深刻。

时隔多年后，因先生的工作变动，我再一次车马劳顿、辎重前行到省会。当一片陌生的土地静静地对着疲倦万分的我，汗，依然如水般地挥洒！ 我清楚地知道，这里将是我人生中又一个新的世界。心境竟然大不相同，情感却也不似原来那样淡薄。

今年六月，又是一个盛夏季，骄阳似火。

市内办完事，下午没什么工作，闺女建议玩一次高雅的，去听相声。恰逢剧院“父亲节”专场搞活动，网上售票惠民折扣价50元，还算在可接受范围，欣然同意。

买完票看时间还有盈余，百度一下附近有一家图书批发城，何不进去逛一圈？

市场有四层楼，各类图书，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惊叹，“到底还是省会城市哦，张家口买不到的这里都有。”

爱书如命的先生和闺女流连在书山案海中，沉醉不知归路，不知不觉时间已到，我只好一次次地催促着才离开。

匆匆赶到剧院，谁知停车很费劲，绕了好几圈没车位。钻进剧院旁边一个巷子里，在那里试图寻寻觅觅找个车位，可是车辆挨挨挤挤，满满当当。失望间，突然看到一个小伙子上了车，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快速跑过去，陪着笑脸问，“兄弟，是要走了吗？”小伙子“嗯”了一声，毫无表情。

耐心等待小伙子打开手机看了一会，然后导航，慢腾腾地开走。地方很小，先生七歪八扭地好不容易停进去，太考验车技了。

“一个小时三块，给八块吧。便宜你点！”一个皮肤黝黑、背微驼、精瘦的老太太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

前后左右看看，没电字杆，没发票，一条窄逼的小巷道也没有划着车位线，咋看都不是什么停车场，何来收费的！“你怎么计算时间？”我轻轻地问。

“看演出最少两小时多，这都便宜你了。不停就赶紧开走，这里车位很紧张，我不怕没车。”老太太态度特别蛮横。

脑子里突然想起前几天唐山烧烤店打人事件，想必这老太太背后一定有什么人，强龙地头蛇之类的。心想，“管他呢，收钱有地方停就不错了，只是态度难道不能好点吗？”见识了国际庄的寸土寸金。

带了瓶矿泉水，门口给挡下了，说是不容许带吃的进去，言外之意是只能买剧院的茶喝，一壶60，好家伙！

剧院布局类似茶馆，座无虚席，清凉雅致。室内与自然光线完全隔绝，柔和的灯光明暗有别地照在不同的位置，清雅、幽静之中散发着淡淡的野性。让人恍若置身于遥远、圣洁的精神家园，舒缓着闯荡红尘的疲惫与无奈，一切烦恼顿时烟消云散。

闺女说：“妈妈，看到了没有，前面的座位贵，打折还180，贵宾席更贵。”看看旁边所谓的贵宾席，柔软的沙发围成一圈，空间更宽敞，合适三五好友，围坐一起，听音乐、喝茶、聊天。

我才想起带着瓶矿泉水来这里是多么老土和不合时宜！

“原来人也可以这样生活的，是哦！高雅是钱玩出来。”心中暗想。

对于像我这样一直生活在五六七八线城市，工资微薄，买菜、水电费都需要算计着的普通阶层来说，这样奢侈的享受从来没有过。

我笑着和先生打趣：“我不属于省城，我还是回去呀。”

“哪里属于你，回哪里去？心安处即是归处。”那表情俨然一副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的优越感。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沸腾了一天的都市沉落在灯火的海洋中，五彩绚丽的霓虹灯闪烁着迷离的光，勾勒出一幅幅华丽的，变化莫测的图画。晚风吹进车窗，轻拂在脸上，一种清爽、飘逸、自由的感觉涌上心头。

“哪里才是吾乡。”我自言自语。

倏忽间已人到中年，想想我的前半生，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飞鸟，翱翔在时空的幻境里，来来往往，忙忙碌碌。

犹记得三年前，女儿到北京异地求学，母亲也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候。我穿梭在内蒙、河北、北京三省之间，常常迎着晨曦出发，披着晚霞归来。迷迷糊糊的幸福中在家、故乡、女儿求学的地方来回牵牵绊绊，总觉得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却总也分身无术，不尽人意。

不经意间，山河岁月，绵绵地来，匆匆地去。孩子长大了，母亲却撒手人寰了。

老家坝上的春天，总是来得晚，母亲走后那年的清明节，照例风沙弥漫，荒草萋萋。我站在故乡的山顶，看不见炊烟袅袅，听不到鸡鸣狗吠。撤并搬迁后的村庄遗址，只剩下一个依稀的轮廓，旷野里散落着几座寂寂的坟头，孤独地透着忧伤的呼吸。

极目远眺，天地间呈现出一种远离现实的沉静，沉静之中又蕴藏着一派破败的凄凉。

千山万水地奔回去，乍听乡音恍如隔世，却已无家可归了。一颗无处安放的心乍然失重，破灭成了丝丝缕缕的碎片，好一场不留痕迹的沧桑啊！

满目的残垣断壁告诉我故乡的一切都已谢幕。发生在村庄里的故事，都与村子的名字一样，再没有了载体。我在人生的中途成了一个失乡之人。

记得三毛有句话说，“失乡的人是不该去拾乡的，一次去，一次沧桑。”

故乡，心中那好似乡愁般依恋着，曾经不管走到哪里都魂牵梦萦的地方，那一刻因没有了等待我的人，突然间失去了温度，只剩下一片贫瘠在心中。

人生就是一场向前的奔赴，我们因心有所系而身在旅途，因亲人的离去，离开一座城，失去一座城；因你爱的人，遇见一座城，喜欢一座城。我们心中无时无刻不在丈量着与某座城的距离，并不是城中有多么美的风景，只是因为城中有你牵挂的人。

何处是吾乡，心安处即是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