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早上，队里派活，嵇队长让我跟崔德到东山坡起石头。</p><p class="ql-block"> 崔德三十多岁，中等个子，身板结实，犁耙耩耪样样好把式，还会甩大鞭子赶大车，善骑马，见过他在牧马副业队纵身上马，身姿矫健。农闲时人们打猎，我在屯里插队期间，见到众人从他下的夹子套里抬回一只嗷嗷叫的野猪。</p><p class="ql-block"> 这么精明能干的人，却从未成为队长人选。</p><p class="ql-block"> 那个年代讲阶级出身，崔德的家庭成份是上中农，本来上中农属于中农范围，但文革时期在人们的眼里，上中农与富农没什么区别，而富农与地主又没有区别，所以没有人想过推选他当队长，他自己也没有这种念头。</p><p class="ql-block"> 我们到屯里后不久，崔德曾对我说：你们的褥子太薄了，跟队里说说买些羊毛，青年点再出些粮食，我给你们擀个毡子。擀毡子熟皮子是又脏又臭的技术活儿，一般人不会干，而毡子我们也的确需要，我把崔德的话对青年点的同学说了，结果大家有两种意见，一种认为他这是拉拢腐蚀知识青年，为什么不主动给贫下中农擀毡子，一种认为他上中农剥削挣了这么多，给知青擀个毡子还要粮食！于是此事不了了之。</p><p class="ql-block"> 那天队里派完活，崔德和我肩上扛着撬杠、洋镐、铁锤、钢锨，手里提着钢钎，来到东山坡石头坑。</p><p class="ql-block"> 起石头有分工，一人负责起石头，用橇杠把石头从石壁中起出来，另一人负责清理作业面，把起出来的石头搬到坑外。遇到山岩无缝可撬，一人抡大锤，另一人扶钢钎，把山岩硬撞击出一条缝来。可想而知，不管起石头，还是清石场，都是力气活儿。</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我个子虽然已与崔德一般高，但还是孩子身体，起石头需要力气，还要会看石线石缝，我做不来，只能清石场。</p><p class="ql-block"> 崔德两手握紧橇杠，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山岩,把橇杠插进裂缝用劲地来回橇动，嘴里不停发出“嘿、嘿”的发力声。他干活专注、沉稳，一会儿功夫起出一堆石块石板。</p><p class="ql-block"> 趁他休息的空，我得赶快把石场清出来。</p><p class="ql-block"> 我弯着腰，握着大板锨，用力地清除石渣。大板锨顶触着石渣根本铲不进去，弯腰搬得动的也只是小石块，那一片片大石板死皮赖脸地躺在坑里一动不动，那一大堆奇形怪状的石块一齐冲着我呲牙咧嘴。</p><p class="ql-block"> 我咬着牙，弯着腰，拼命干，黄豆大的汗珠象雨水一样落到地上。那汗流如雨的情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p><p class="ql-block"> “来，坐这儿歇歇吧！”崔德招呼我。</p><p class="ql-block"> 我疲乏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他身旁的坡地上。</p><p class="ql-block"> 他从衣袋里抽出一张小纸条，捏上一撮烟叶，手指熟练地一捻，卷成一支烟，递给我：“来，抽一支烟，解解乏。”</p><p class="ql-block"> 我不会抽烟，但上次在老王头家有了不接烟的教训，这次便什么也没想，接过来就放到嘴边吸起来。谁知没吸两口，觉得头发晕，不知不觉竟在山坡上倒头大睡起来。</p><p class="ql-block">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p><p class="ql-block"> 我起身时，已经该收工了，坑口刚起出来的石头堆得像小山丘。分配给两个人的活，他一人干了，又起石头，又清石场。</p><p class="ql-block"> 我俩披上棉袄，扛上工具，向坡下走去。</p><p class="ql-block"> 路上，他关切地问：“怎么？抽醉了？”</p><p class="ql-block"> 我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半晌，他忽然说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当时，你一定以为我在烟里下毒药了吧？”</p><p class="ql-block"> 听了他这句话，我心里“格噔”一下。</p><p class="ql-block"> 他怎么想到这上边了？</p><p class="ql-block"> 我确实醉烟了，但当时什么都没想。如果说想了什么，也是睡起来后，看到坑口那一大堆石头，心里感到过意不去，怨自己无能。</p><p class="ql-block"> 后来看电影《青松岭》，那是1974年吧，看到影片里的钱广，想到了崔德。崔德有点像钱广，但比钱广多了精明，少了油滑。</p><p class="ql-block"><br></p> <h5><span style="font-size:15px;">吸烟的故事：</span></h5><h5><span style="font-size:15px;"> 《 知青岁月：串门 》</span></h5><h5><span style="font-size:15px;"> 《 知青岁月：东山坡上 》</span></h5><h5><span style="font-size:15px;"> 《 知青岁月：烟之趣 》</span></h5><h5><span style="font-size:15px;"> 《 知青岁月：烟之道 》</span></h5><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