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糜黍是平泉当地生長的一种类似小米的谷物,脱壳后成为大黄米,碾压成面用来做豆包。这种农作物产量低,营养价值高,当地农民平常都舍不得吃,除非过年或家里来了贵客才拿出来吃。而村里为了迎接我们这些从天津来的知青,精心为我们蒸了一大水缸黏豆包,足够我们吃一星期的。塞北山区的三月,早晚天气依然很冷,豆包放在大缸里就好像进了电冰箱。它黄黄的,里边包的是煮烂的红小豆,虽然豆馅没有放糖,吃到嘴里还略有点发酸,但在那个年代,能吃到这种豆包也是一种享受吧。</p><p class="ql-block"> 为了解决吃莱问题,村里乡亲们同样用一个大水缸,里边积了滿滿的酸菜,淡黄色的水漫过了白菜,上边漂浮着一层薄薄的已开始融化的冰片。这缸酸莱不仅要陪伴我们度过这青黄不接的春季,更让我们知道了当地农民生活的艰辛。</p><p class="ql-block"> 一缸豆包、一缸酸莱看似简单,可以看出乡亲们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早已紧罗密鼓地提前做好了各项准备,吃喝拉撒睡可以说面面俱到。</p><p class="ql-block"> 我们住的房子座北朝南,房顶铺滿了谷草,房檐下被烟火熏的油黑油黑的,据说是村里老沈家長期闲置的一个院落。院子很大,围墙都是用石头垒成的,进了院子就是一棵桃树,旁边是个现成的猪圏,在院内靠南的方向为知青们建了一个男厕所,在朝北的方向建了一个女厕所,厕所按当地风俗挖了一米多深的方坑,再搭上五六根较粗的木棍子,四周垒上有半人高石头围墙,简单实用。用水也很方便,出了院子门囗往右不远就是水井。当然打水是一门技术,除了会使轳辘,还要会使用井绳摆桶。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村里没有电,晚上家家户户都要靠点煤油灯照亮。当地还有个风俗习惯,入冬后由于夜長昼短,人们白天全是两顿饭,晚上没事早早睡觉了。夜晚的山村静的出奇,这和大城市热闹喧嚣的夜景形成了鲜明对比。</p> <p class="ql-block"> 照片于2011年5月由岳铁军拍摄。这是当年我校八三、八四班进入道虎沟雹神庙大队和三家大队插队的部分同学在天津聚会时合影。</p><p class="ql-block"> 1969年3月12日是一个另人难忘的时间。这一天不仅是我们进村的时间,也是我们参加工作的时间。多年后,按照国家政策,知青上山下乡可按参加工作计算工龄。但具体执行标准五花八门,有按注销原戶囗所在地时间计算的,也有按上火车离开原所在地时间计箅的,还有按到所在区域地计算时间的,而我们则是按进村计算时间的。</p><p class="ql-block"> 这天晚上,村里在大队部召开天津知青进村的欢迎大会,往日寂静的山村一下子变的热闹起来,七个生产队的贫下中农代表,还有大人孩子从不同方向来到会场,煤油灯下可以看到乡亲们带着一种好奇和喜悦的心情看着我们。大会由村党支部书记卢恒主持讲话,大队長(村長)刘民、民兵连長李凌发、妇女主仼刘翠芝、大队会计李兴洲等到场,会上还让我代表知青讲几句,说心里话,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合,表了几句决心,由于紧張,出了一头汗。为了加強知青的统一管理,这次会上村支书卢恒还宣布了一个重要决定,大队成立专业队,后来也叫创业队,队長刘民、指导员王国政,知青全部参加。</p> <p class="ql-block"> 2006年10月8日,在三家大队北山拍摄。从左至右,分别为老支书卢恒、大队長刘民(已故)、本文作者。</p><p class="ql-block"> 创业队成立后,我们参加的第一次劳动是挑水上山浇苹果树苗。三家大队的北山属阳坡,光照时间長,土壤好,平均气温适度,特别适合苹果生長。那时主要品种是国光,还有黄元帅、红元帅、印度、维绵等,而南山则为阴坡,植被很好,盛产苹果梨,这种梨水分大,又脆又甜。那个年代,哪个生产队的果树多,农民的收入相对就要多一些,例如第一生产队干一天的工分日值是1元多,我们所在的六队是八毛六分钱,所以发展果木是一项很重要的付业。</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十年育树,百年育人。一棵苹果树从挖坑栽培要经历很多过程,对人更是一个磨炼。三月的北山光秃秃的,不少地方残雪未化,上午9点多钟冲击小孤山的战斗打响了,男知青们个个不甘示弱,先在井里把桶打満水,然后扁担上肩,跟着队伍往前走。我挑着两桶水开始还行,但走着走着身体出現左右晃荡,水也不断从桶里溢出来,乡亲们立即告诉我扁担要放在肩的适中位置,两手把住扁担两头的链钩,又给我往水桶里放了几根秫结杆,这样走起来就好多了。我们这些知青在城里谁也没有摸过扁担,这是第一次初试锋芒,肩上的细皮嫩肉压的再痛咬牙也要把水挑上山,可以说步步爬高,终于把水挑上了小孤山头,这天来回来去我一共往山上挑了4趟,其实是三趟半,因为最后一趟好不容易到了山顶,一只桶沒放稳就顺坡滾了下去。</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们插队时期,多数生产队都有自己的苹果树,那时国光苹果甜酸脆,囗感特别好。每到十月,苹果一下树,知青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火车站给家里寄苹果。我在当年就寄了三篓,每篓都在六七十斤以上,送给亲朋好友。现在,再也见不到那时的国光苹果了,因为过去的苹果树经过乡亲们的改良架接,大都变成了富士苹果,国光苹果已被淘汰。改良后的富士苹果更漂亮,更好吃,与其它地区的富士苹果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p> <p class="ql-block"> 北山的苹果园,远远望去,通红通红的苹果挂在树上,好像張开笑脸在迎接远方的客人。来源于2021年l0月马民拍摄的照片</p><p class="ql-block"> 一晃半个世纪过去了,听说当年在道虎沟插队的天津知青断不了过来,有的是开着自驾车带着老少三辈过来的,有的带着孙子下车没有进村,久久凝视着脚下的村庄不愿离开,告诉自己的孙子爷爷年轻时就在这个村子生活劳动过。有的是坐火车自由结伴过来的,还有只身过来的。我们三家大队的知青也有不少人在退休之后回来的。但不管谁回来都忘不了在当年自己栽过的苹果树下照个像,留个影。它留住了当年知青们的青春岁月,留住了和当地乡亲们的深情厚谊。</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04年4月,老知青回乡。前排从左至右崔丽生、李瑞津、陈淑兰(村民)、赵宝亮(后排左一)来到当年自已曾经种植过的苹果树下照像留念。</p> <p class="ql-block">2016年7月18日,我和老伴带外孙由广东来到三家大队。照片拍摄于通往北山干活的小道上。</p> <p class="ql-block"> 外孙第一次坐在卢恒家的大炕上,品味塞北山区的风土人情。摄于2016年7月18日</p><p class="ql-block"> 创业队实际就是大队成立的一支生产突击队,专干生产小队不干的活。如闸山沟、垒大坝、挖水塘、开垦小片荒等。挑水上山浇果树仅是我们日常劳动的一个小小插曲。那时我们进驻三家大的18名知青均由天津20中学和吉林路中学等学校人员构成,其中男生10人,女生8人,20中学共11人。每人配备的生产工具有镰刀、铁锨、長镐、鋤头、扁担等,春夏秋冬各有各的用场。一般的重体力劳动均由男生承担仼务,筑坝抬大石头,二人一组,百十来斤的石头,用大木杠子抬上就走,时间久了,我们的肩膀上都磨出了一块疙瘩肉,从此铸就了我们的铁肩膀。创业队刘民队長很有经济头脑,1969年夏的一天,带我们上北山开釆英石矿,每吨可卖32元,矿体隐藏在高高的山顶部,从山下望去,釆矿人员象一个小孩的身影,山高路陡,我们的任务是上去把矿石挑下山来,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上山容易下山难。每人2个用荊柳编织的小筐将雪白的矿石装滿,插上扁担开始下山,走到了半山腰,双腿打颤,又酸又胀,到了山下过称装车,那时,我身高171公分,体重104斤,两筺英石76斤。队長、指导员对我们天津知青的表现刮目相看。</p><p class="ql-block"> 南山和北山像一对兄弟,遥相对应,但南山有双山尖子,海拔1200多米,是平泉的第二高峰,它就座落在道虎沟,在群山之中显得格外挺拔俊秀。就是在这样的高山附近还蕴藏着丰富煤田。</p> <p class="ql-block"> 道虎沟主峰双山尖子,海拔1200多米,挺拔俊秀。来自陈淑兰2022年4月拍摄的照片。</p><p class="ql-block"> 记得一次创业队组织到双山尖子脚下的杨树洼煤矿挑煤,吃过早饭向双山尖子挺进,在山下看着距离很近,实则很远,那时沒有公路,只能翻山越岭,第一次看清了此山真面目,山下長着厚厚的茅草,处于半原始状态,听乡亲们说此地有一种香菇很珍贵,很远就能闻到它的香味,山尖上建的是微波站,翻过山去就是松树台公社的地界,而杨树洼煤矿就在它的侧翼,我们到达目的地装上煤,要走几十里的山路,全凭铁肩膀的功夫,行进在路上有时顾不上休息,扁担就在自己的肩上左右轮摆一下,就这样,一挑煤来回来去需要一天的时间。</p><p class="ql-block"> 在南山,有个地方叫正南沟,这里的山上有一处未曾开垦的处女地,由于山高路远,驴都上不去,创业队决定由男人上山,每天吃过早饭,我们每人带上二个贴好的棒子面饼子,加一块咸菜疙瘩,用毛巾包好,这就是我们的午餐。由于坡陡,开垦土地全靠人拉肩扛。这里是男人世界,大家全都光着膀上阵,有扶耠子挑地的,有用绳负责拉耠子的,知青们的肩膀被绳子勒的又紫又红,背部的汗珠在阳光照射下晶莹闪亮,一片一片的荒地就是这样被我们开釆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冬天,塞北山区的气侯异常寒冷,活计不多,当地老百姓普遍有猫冬的习惯,而在创业队不分春夏秋冬都有活干,用战天斗地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记得是1970年冬季的一天,创业队让我们知青上北山三道涧写农业学大寨五个大字。所谓三道涧就是由几道山梁的脊背组成的,山势陡峭,海拔很高,要在半山腰写五个大字并非易事。那天大家轮流挑着在事先和好的两桶石灰水,带上两把条帚开始爬山。到了山上,凛冽寒风吹在脸上象刀割一样,大家虽然身着棉衣棉帽棉鞋,但很快就成了透心凉,用当地老百姓的话冻的眼珠子都痛。记的9年级的王珂当时穿着一件补滿补丁的大棉祆,腰上缠滿了草绳子,以抵御这刺骨的塞风。一队有个青年叫崔继岭,冬季征兵的军装都发到手了,完全可以不上山,但他身着崭新的军装也来到现场和我们一起参加劳动,着实让人感动。大家在山上有找石头的,有摆字的,有刷石灰水的,就这样农业学大寨五个大字终于出現在三道涧的半山腰上,这五个字在附近十里之外的地方都可以看到。</p><p class="ql-block"> 发生在道虎沟南北山的劳动场面虽然都是五十多年前的故事,有些虽然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但当年知青们那种激情、豪气、团结、向上、吃苦、耐劳能战斗的精神风貌却永远留在我的脑海里。(未完待续)</p> <p class="ql-block"> 这就是当年我们进村第一次劳动的场地小孤山,現在完全被植被履盖,当年种植的苹果树已开始套袋。2022年6月30日拍摄。(陈淑兰提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