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蕃先生的散曲创作（11＃）

昨夜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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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昌蕃先生的散曲创作

曾建开

王昌蕃（1917.04－2004），萍乡市芦溪县南坑镇大岭村人。毕业于湖南省私立修业高级农业职业学校，历任小学、中学教师，曾于萍乡矿务局一中任教，并于该校退休。好诗词，《萍乡当代诗词选》一书中收入其诗词曲作共六首。原系萍乡市诗词学会会员，与南坑诗人童耀远、吴文彬、黎彬立三人并称“南溪四皓”，亦与钟亦、姚茂初、吴文球、苏锦笃等相友善。2002年冬结集为《荒草集》。



　　在当代芦溪，学填散曲最早者恐要数笔者，笔者早在1975年就曾填曲二首。然芦溪的曲作者中迄今填曲数量最多者，则应数王昌蕃先生。姚茂初先生填曲始于1991年，有散曲11首（其《鸡肋集》中收入10首）。王昌蕃先生填曲始于2000年，终于2002年，在三年不到的时间里，便作有散曲18首，全都是小令，无有套数。

　　纵观王昌蕃先生的散曲创作，其题材有：情爱，时事，吊亡，思友、山水田园风景等，其中，又以情爱题材所占比例为最重。

情爱题材的散曲创作，自元代以来历久不衰。如明代唐寅（伯虎）的《商调·黄莺儿》：

细雨湿蔷薇，画梁间燕子归，春愁似海洋深无底。天涯马蹄，灯前翠眉，马前芳草灯前泪。魂梦迷，云山满目，不辨路东西。

其风格清丽而无妖艳。曲中“马前芳草灯前泪”的意象对比，将闺中人思念远征人的深情款款刻画得入木三分。

　　在王昌蕃的散曲作品中，情爱类题材的有七首。如《[中吕·山坡羊]良缘》：

痴情求配，由衷期会，莫忘竹马同儿戏。早相随，暮相依，山盟海誓心不易。并蒂莲开花赐喜：归，鸾凤喜；飞，鸾凤美。

这首曲作直是写王老自己与妻子之爱了，那青梅竹马的童心，那朝随暮依的情怀，那莲开并蒂的喜悦与幸福感，渗入字里行间，融入血液之中了。王老之妻名甘建蘋，南坑镇双凤村人，小王老一岁。

　　作品中还有一首《[正宫·芙蓉花]忆旧》，是写他在湖南省高等农业专科学校就读期间，闲时与妻子携手游岳麓山时的情景：

忆高农，念湘水。扁舟渡，麓山翠。果艳秋仪，不尽林容丽，课读闲时，携手游山戏。橘子红飞，岂可忘余味。

高农，即今湖南农业大学的前身，座落在秀丽的湘江边与岳麓山下。该校1934年名为湖南省私立修业高级农业职业学校，1947年改名为湖南克强学院，两年后又更名为湖南大学农学院。根据王昌蕃先生的出生年份来推测，他就读该校时应在1937年前后。然而其时他是否已与甘建蘋结婚，我们不得而知。曲中所言“橘子红飞，岂可忘余味”，是橘子之甜味乎？抑或爱情之甜蜜乎？或两者兼有乎？此曲虽系王老的晚年忆旧之作，却仍是情趣盎然。一页页的历史从心头翻过，两人携手从二十世纪走到二十一世纪初了，夫唱妇随数十年如一日，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此曲见证了他们跨越两个世纪的爱情。

1994年3月，王先生曾作有一首七律《情忆岳麓山》，可拿来与上面这首《[正宫·芙蓉花]忆旧》作相互印证：

麓山一度际风云，曲径林阴鸟唱欣。

笑语融和欢绿野，歌声婉啭醉红裙。

湘江水上舟轻过，爱晚亭旁影不分。

欲赏桃花人面去，情留缱绻意如焚。

由此可见，当时是由甘建蘋从芦溪到长沙高农学校去看望正在就读的王昌蕃的。相逢过后是别离，欢悦过后是煎熬，那滋味可不好受：“欲赏桃花人面去，情留缱绻意如焚。”爱意越深，思念便越烈。

　　他另有三首写情之曲，我却疑为作者观看古装电视剧所作。其一为《[中吕·粉蝶儿]痴迷》（2001年3月作）：

画栋寒宫，未开言，把情投送。献赤诚，几度春风。秀眉开，神珠展，青丝梳弄。敷粉涂红。醉朦胧，窍迷痴梦。

其二为《[双调·夜行船]石榴裙》（2001年5月作）：

一笑投情情债逮，醉香魂、笑靥桃腮。看那英雄，瞧他姿态，石榴裙、系魂珍爱。‘

其三为《[黄钟·喜迁莺]欢心》（2001年6月作）：
春风频送，凤凰栖、绿叶梧桐。情浓，整容相宠，欲使风流赛广宫。浮雕梦穷，齐飞映趣，共赏霞红。

曲中的“画栋寒宫”、“看那英雄”、“情浓，整容相宠，欲使风流赛广宫”，似均非当代女子所能处的环境；而“齐飞映趣，共赏霞红”，俨然一双青年男女武侠神功飞举之画面了。这三首言情之曲中，均无半点现当代青年的影子。

　　每年农历七月初七日为七夕，是中国传统的节日之一，又名七巧节。这是中国的情人节。牛郎织女的爱情神话故事，几乎无人不晓，因此，历代吟咏七夕的诗篇多如牛毛。但王昌蕃咏七夕的散曲小令，却能在旧故事上翻出新意。请看他填的《[黄钟·出队子]敢问》（2001年8月作）：

　　叶肥花瘦，风华惊秀眸，牛郎织女渡桥游。满腹痴情难守留，敢问何时抛绣球？

读毕，不禁莞尔。

　　牛郎织女相亲相爱，却被王母娘娘强用金簪划河为界，使之永久两地分居，仅允许二人每年七夕相见一次，以解相思之渴。实际上，这个神话故事对于世人之所以具有永久的艺术魅力，就在于牛郎与织女的恨别难逢，永无破镜重圆之日，但他们却永不放弃对对方的爱情。由于他们二人对爱情的坚贞态度，因而博得世人的同情与敬仰。

王昌蕃先生《芳草集》中最后一首散曲小令是《[正宫·伴读书]误》（2002年4月作）：

　　花被芳香妒，她乃才华误。爱到几时才支付？春来春去梭飞度，花开花谢时临暮。待月西庐。

此曲写一颇具才华的年轻女子。这个女子其貌如花，其才华洋溢，似花儿散发出来的诱人香气。对于这种女子，自然更会有小伙子倾慕于她。然而她却迟迟未能出嫁。在作者看来，是这位女子的过人才华误了她的婚事。女子貌美兼有才，她的择偶条件必然比普通女子的要求要高一些，于是便这一个也看不上，那一个也不够格，挑挑拣拣，耽误了自己的佳期。眼看着岁月流逝，花落花开，连作者都替她着急了，故在此曲中发问：“爱到几时才支付？”这与《[黄钟·出队子]敢问》中的“敢问何时抛绣球”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从王昌蕃先生七首描写情爱的散曲小令来看，在内容上他既有写己之作（即写他自己与妻子的恋爱生活），亦有写他人之作；既有写实之作，又有写虚之作（如咏神话爱情故事与电视剧中人物的爱情）。用语虽主平实不尚用典，又不乏诗词的韵味，宜于雅俗共赏。

　　在王昌蕃先生的散曲作品中，描写山水田园风景的内容虽然不多，但也有涉猎。如《[越调·天净沙]村野冬晨》（2000年11月作）：

　　青烟绿竹人家，白霜芳草朝霞。村尾河边败柳，扁舟横驾，几声鱼雀飞斜。

曲中的风景是生动的，但这“扁舟横驾”，大约只能是因情造景，因为无论是在芦溪县的袁河中还是在萍水河中，在当代除端午节偶尔有龙舟比赛之外，都不会再有扁舟出现（请注意：曲中写的是“村尾河边”）。

又如《[中吕·迎仙客]月下》（2000年12月作）：

印月潭，古松庵，小溪水清方竹岩。夜弹弦，身倚栏。醉月寒蟾，半转珠帘灿。

这首曲子以景写人，呈现出一种夜色清寒之景，散发出一种古香古韵的气息。

再如《[商调·金菊香]故人情》（2001年7月作）：

新云飞渡远山横，朝雾流连四野平，层峦彩霞相竞莹。溪水明清，鸿送故人情。

此曲主题虽是写作者送别故人，实际上却是主写送别之日的风景，只是在末句点了一下主题。“新云飞渡远山横”，“朝雾流连四野平”，“层峦彩霞相竞莹”这三句，若单独拿出来欣赏的话，每一句所呈现的意象都不错。然而，“新云”也罢，“朝雾”也罢，“彩霞”也罢，实际上说的是同一种事物，在用语上未免有叠床架屋之嫌。

再如《[双调·蝶恋花]春》（2002年3月作）：

心底愁思双燕剪，梦里依稀，醉眼春光衍。处处莺啼声婉啭，西窗玫瑰花香苑。

这首曲子，想是代闺阁言春愁之作，风格含蓄蕴藉。

《[双调·沉醉东风]吊友》（2000年12月作）：

　　苦雨凄风夜晚，孤灯只影心寒。玉兔沉，星光暗。哀声起，笛送辛酸，难忍心头泪水含。从今后、情随梦感。

这是王昌蕃先生唯一的一首吊亡散曲作品。正当作者年迈之际，老友又先他而去，心底怎不悲哀？此时作者已迈入84岁高龄，悲友痛友之际，难免由人而及己，其悲痛则比普通人又更进一层，哀友之既逝，悲己之将孤，从此后，作者许多的由衷之语将向谁诉？只有到梦中去跟老友诉说了。曲词情深意厚，景惨心寒。

经查阅《萍乡当代诗词选》一书中的作者小传，南坑“南溪四皓”中，只有黎彬立先生是于2000年去世的，他是这四人中最先去世的一个。吴文彬先生则是于次年去世的，王昌蕃作有挽联：“忆往常谈多轶事；从今咏唱少风情”。王昌蕃去世时，其友人童耀远、钟亦、姚茂初、吴文球、苏锦笃等均还健在。由此可证，他这首《[双调·沉醉东风]吊友》的散曲小令，是为挽老友黎彬立先生而作。黎彬立先生出生于1920年，芦溪县南坑镇人。历任中小学校教师和小学校长，原萍乡诗社社员，南坑镇南溪诗社首任社长。

　　至于王昌蕃先生咏时事的散曲，则仅有两首小令：《[中吕·醉春风]迎千喜》（2001年1月作）、《[双调·夜行船]国家技术奖励大会》（2001年2月作）。这类题材的作品本不易写好，用语概念化的毛病在所难免，从艺术角度来看，便无甚可取之处。

　　纵观王昌蕃先生全部18首散曲小令作品，所用曲牌共17个，只有[双调·夜行船]这个曲牌他用过两次。

　　十七年前，王昌蕃先生以八十多岁高龄方进入散曲创作领域，他在散曲创作上努力探索、孜孜以求，在较短时间内便取得了一定成绩，为我们萍乡的散曲创作爱好者作出了榜样。

（2017年9月29日下午3：20分至9月30日中午11：42分撰毕于芦溪县城沐云楼书斋。10月2日00：18分再改毕。全文3572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