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br>在老家到处是水井,差不多每个村庄都有自己的水井,在通自来水之前基本上各自就近挑水。即使现在通了自来水,也基本上是在每个水井下建一个大的蓄水池再接水管通向各家各户。也就是说从古到今,水井一直是村庄的生命之源。<br>山高流水长,老家因为到处是山,背靠大山,开门见山,加上森林茂密,所以流水潺潺,到处有泉水,村民上山砍柴放牛干农活口渴了,都是随便找处泉水直饮。千百年来,没人因此拉肚子生病。不管这种泉水是否含有矿物质和营养元素,但它口感清甜,冬暖夏凉,永不干涸,取之不竭。<br>在我的记忆里最难忘的是村子后山的水井,我们叫它龙洞湾。它在两座山的沟旁,三面是岩石,只在取水这面用石块垒了一道堡坎。因为泉水不断,所以它并没有挖下去太深,水清见底,口感甘甜。每天从清早到傍晚都有人来挑水。印象中只有一年天持续干旱时,它见过底,水小了,人们只能排队等候,甚至有人懒得等就到对面坝上去挑水,或者在河边淘沙挖坑取水。每次挑水见面了,人们总要东家长西家短的聊一会,所以,那里也是八卦最多的地方。<br>每年春节挑第一担水时,人们都会自觉带点香纸去烧,还会带点肉,年糕,水果之类的贡品去祭拜水井(当然这是后来日子好些的事情了)。除了吃水不忘挖井人的感恩,更多的一种祈求平安吧。毕竟水井谁挖的,有多少年了谁都不知道,反正有村庄以来它就存在了。看来有些东西即使有了文字也未必有历史记载。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有水挑就够了,虽然村子里早就有识字会写字的阴阳先生,但是他们只问阴间事,只管收钱。不像赤脚医生有人生病了会上门来看病,望闻问切,嘘寒问暖,他们只在落气火炮响过第一时间来报到,敲敲打打,念经诵佛,轰轰烈烈送人去阴间,然后堂而皇之地收钱。<br>龙洞湾因为有水,所以出口处生产队时挖了一个水塘,塘不算大 也不太深,大概两米深,主要用于蓄水救急。我们小时候夏天常去那里游泳,每次游泳是假,大家喜欢分成两派打水仗,后来演变成潜水挖烂泥互相扔,还有一次大家到旁边山坡上摘还没成熟的桐子来扔。桐子结实,扔不坏,但没有石头硬,圆滚滚的不至于砸伤人。等我们上岸,水面浮满了桐子。那时日子艰苦,人们都要卖桐子贴补家用。所以被摘的人家很生气,骂娘的同时去告状,那次每个孩子回家都被竹鞭抽了,差不多同一时间传来哇哇的惨叫声。其实惨叫声并没让我们长记性,后来不知又做过多少恶作剧。谁不是那么慢慢长大的,否则今天也没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br>龙洞湾写满了我们的童话。喜欢抓鱼的我们,有几次在塘里放了些河里抓来的野生小鱼。虽然从不喂养,但是有泉水,人们的淘米洗菜水和其它水生微生物的滋养,鱼一天天长大。不断有村民挑水时看见有大鱼游到井边出水口嬉戏,他们用撮箕撮,用挑水扁担砍,一次次收获美味。后来我们把水放干,全寨子男女老少都来抓鱼,鲤鱼、草鱼、鲫鱼,甚至有七香鱼,大的十多斤,大家撮箕、筲箕、筛子、麻丝口袋都用上了,多少年没见这么大,这么多可以免费抓的鱼了,人们多么激动,欢呼声、惊叫声、划水声和鱼挣扎拍水声夹杂在一起。开始一个个还捞衣扎袖,担心弄湿、弄脏了衣服,后来索性扑到水里追鱼。那场面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欢庆的。大家把鱼抓回家,杀好去内脏再烧,同时个个没忘把最大的鱼尾巴切下来贴在板壁上纪念。<br>之后的几年里,村民们有事没事都喜欢去塘里捞几下看看是否有鱼,我们也懒得去放鱼苗了。直到人们开始麻木,不太关注鱼塘后,我们才再次悄悄在晚上去放了鱼苗。到年底的时候,我们像大年三十前杀年猪那么激动。大冬天的晚上,熬到夜半时分,我们家几弟兄趁夜色用雷管、炸药放了两炮,喝了烈酒,一个个借助手电筒光下水去抓期待中的大鱼,结果直到天亮也没见一条小鱼。看来是早就有人先下手了。再后来,水塘干了,无人管理,四周有人种了树还在塘底种菜。<br>龙洞湾还在,故事远去。漂泊在外,聚少离多,但每次回去总要去徘徊,溜达,去捡拾失落的童年。有个梦想,重修水塘,建栏杆,亭子,还要刻上我的诗文。<br>龙洞湾,等我退休回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