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幸运(长篇散文体小说)第五章

海叔

<p class="ql-block">第五章</p><p class="ql-block"> 在大学时,我当班长肖玲是学习委员。建华和春兵他们总是围绕着我们这两个班级的最高领导,他们被我数落得最多、取笑得最多,可他们还就是粘着我,肖玲每次都是旁观者,最后都是她来打圆场,不过背后她没少说我,要‘给人留点面子‘。</p><p class="ql-block"> 不过他们都懂得我,我比他们豁达,比他们大气、更重要的,我在背后从来不去贬低他们,我只是讨厌他们那种小气抠巴的做派,又要摆出那绅士的样子。我会忍俊不禁,笑着数落他们,但都是在只有我们四个人的场合。</p><p class="ql-block"> 还有,我不记仇,常常为他们仗义执言,帮他们争取到了在当时算是不菲的助学金,因为春兵很少收到家里的汇款,我会偷偷给他饭菜票,在整个吃饭还要用粮票的大学时期我们过得开开心心衣食无忧。 </p><p class="ql-block"> 大学第二年的那个下半学期我们跨进了七六年,元旦才过了没几天,天阴冷阴冷的,九日清晨的广播突然播出了哀乐,接着播音员用沉痛的声音播出了周总理逝世的消息,一时间空气像凝固一样,大家纷纷站在广播喇叭的下面,挤在收音机的旁边,默默倾听广播里沉重的播音和哀乐,不少女同学当场就哭了,一下子整个教室哭成一团,随后整个校园陷入了一片的悲哀之中。</p><p class="ql-block"> 校园的古榕树下挂满了白花,绿篱上也插满了白花,一些学生自发组织来到湖边,到海边咏颂着自己的诗歌,宣泄着自己的哀思。喧闹的餐厅里变得静悄悄,就连那调羹触到盆边的声响也没有了。一些同学边吃饭还留着泪,在那个悲哀的元月,这样的情景一直到十一日。</p><p class="ql-block"> 当听到北京上百万人挤在路边迎送总理的灵车时,在雨雪和寒风的十里长安街上驶过时,人们哭喊着,顿时教室里哭成一团,校园里哭成了一团,这个场景,一直到今天回想起来还会热泪盈眶。</p><p class="ql-block"> 中国人历来崇敬忠诚,爱戴死而后己为国为民的忠臣,爱戴在苦难的逆境中时刻不忘争取民族生机的英雄,爱戴奋勇杀敌为国捐躯的英雄,今天想来这样的英雄和伟人,在近百年的大变革中层出不穷,他们都是为了我们这个文明古国能够重新站在世界的东方,再也不用低三下四对着那些列强卑躬屈膝,这其实是千年变局的突破和挣扎,是失败和挫折里的反思。</p><p class="ql-block"> 建国后的这些经历其实就说明了,这个伟大的文明古国的复兴是多么艰难曲折,而周总理他与那些历史上的英烈一样,只有国家,只有人民,而且还是在政治和经济危机中的国家和人民,是复兴之路上最为惨淡的十年。</p><p class="ql-block"> 那年的寒假早了些,春节在一月的最后一天,从总理逝世后没几天,就开始要放假了。二十二号左右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二十三号那天是我们准备离开学校的日子,我们三人吃过早饭回到宿舍后都在打着行李,建华已经打好了,他催着春兵。</p><p class="ql-block"> “春兵,你怎么这么拖啊,快点,十点的火车。”</p><p class="ql-block"> 春兵有点心不在焉地将装进包里的衣服又掏了出来随后又塞了进去,似乎在想着什么,忽然他转过身对建华说:</p><p class="ql-block"> “要不你先走,我等两天再走。”</p><p class="ql-block"> “搞什么东西,车票都卖了,怎么退?”建华怼他。</p><p class="ql-block"> “你先走吧,我真的还有事,再等两天。”春兵坚持着。</p><p class="ql-block"> 我一看春兵像是真的有事,就对建华说:</p><p class="ql-block"> “你先走吧,他有事就迟两天。”春兵和建华他们在一个市里,但在不同的区。</p><p class="ql-block"> 见我这样说,建华提起背包说:“那我先走了。”看着建华走了,我问春兵:</p><p class="ql-block"> “你真得有事?”春兵看看我:</p><p class="ql-block"> “是有事。”</p><p class="ql-block"> “那好,我也要去汽车站坐班车了,你自己注意点。”</p><p class="ql-block"> 我没买到火车票,只好买了长途汽车票,肖玲昨天就走了,她的老家还没通火车,也是坐长途汽车。</p><p class="ql-block"> 正月十五后就要开学,我也得回去,等到我拿上行李走出宿舍时,我看到春兵的脸上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我看了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p><p class="ql-block"> 在去往汽车站的公交上,我总觉得春兵好像有什么事,突然想起,春兵告诉我说过,他不是这个娘生的,我忽然感到春兵这个春节可能不会回去了,我想到去年的春节也是他最后一个走的,然道他都没有回去?</p><p class="ql-block"> 带着这个疑问我踏上了回家的路......</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娘的脸上成天都是笑容,她把积攒下的肉票都去割了肉,矿上的服务部分给了职工好多带鱼、黄鱼,还有我老家来的苹果和梨,看的出来,这几年国家的经济好了不少,春节可以每人供应一斤肉,还有豆腐、糖年糕、米糕花生什么的了……</p><p class="ql-block"> 座落在沙溪岸边的家属区,一排排平房和一栋栋两层的砖混楼房,嵌在山脚下,四周都是青山,面前是沙溪,远处的山脊上,可以看到一条铁路,这是一条新建的专运线,是为当时地区最大的电厂供应我们矿上的煤炭而建的。 </p><p class="ql-block"> 家属区开始零零散散响起了鞭炮声了,家家户户都贴上了春联,无外是‘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横批‘全无敌’;‘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横批‘国泰民安’;‘翻身不忘共产党,幸福不忘毛主席’,横批‘忆苦思甜’之类的,整个家属区的上空都飘着肉香,鱼香和孩子们欢乐的笑声。</p><p class="ql-block"> 年三十这天,爹早早下了班,整个矿上都放了假,除了运煤的火车皮到站需要装车外,大家都沉浸在春节的喜悦里。</p><p class="ql-block"> 娘从我回来那天开始就一直张罗着春节的年夜菜,年三十这天,娘剁了四斤的肉馅,分别和成韭菜、大白菜、芹菜三种饺子陷,她知道我爹爱吃韭菜饺子,我也喜欢,大部分的肉馅都调成了韭菜馅。</p><p class="ql-block"> 从下午开始,娘就和我忙乎起来,炸带鱼、炸肉丸子,包饺子,下饺子,韭菜饺子起锅后,娘捞了几个,叫我爹和我尝尝。</p><p class="ql-block"> “好吃吧?”娘问道。</p><p class="ql-block"> 爹说:“就那样。”</p><p class="ql-block"> 我说:“太好吃了。”</p><p class="ql-block"> 娘笑笑:“就你爹不会说话。”</p><p class="ql-block"> 我家的韭菜饺子味道还是那么香和鲜,娘留下年夜饭的生饺子,其余的都下锅煮熟后捞起晾凉,然后叫我一只只的装到竹篮里,吊在透风的梁上。</p><p class="ql-block"> 娘告诉我冷的韭菜饺子其实更好吃,无论热油煎或是就这样冷吃,都是我爹的最爱,遗传的原因,我也是到了现在还好这一口。</p><p class="ql-block"> 爹在一边剥蒜,一边和我聊着学校的事,他将辣椒和蒜子放到一个小石臼里,加上盐用擀面杖捣蒜泥,蒜泥捣好后,加上大葱碎和酱油香醋,再倒上我小姑寄来的香油搅拌起来,他用筷子尝了尝,一种满意上了眉梢,那是就饺子和凉拌菜要用的。</p><p class="ql-block"> 爹从橱柜里拿出一瓶景芝白干,这是山东酒,是爹的战友从山东托那些来我们这个县调运木材的采购员带来的,只有遇上大事和好事,爹才会拿出一瓶来,平时还就是喝那地瓜干酿的酒。</p><p class="ql-block"> 这些年爹抽的烟基本上是福建烟,过节也就会有个几包‘凤凰’和‘大前门’的上海烟,今年我看到爹拿出一条红色的烟,上面印着一只大公鸡,那烟名叫‘大鸡’。</p><p class="ql-block"> 爹抽的烟大部分是龙岩烟厂的红霞牌,有时是厦门烟厂的鹭江,好的话会抽海堤和乘风,烟票不够的那些年就靠娘种烟了。</p><p class="ql-block"> 爹将那条烟撕开,给了我五包说:“懂得这烟吗?”</p><p class="ql-block"> 我看了看烟盒说:“不懂,这是山东烟,老家的。”</p><p class="ql-block"> 爹点点头说:“这烟还是咱们解放区时候的烟,是咱们部队先生产出来的,解放后才交给济南烟厂生产。”</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记忆里,我觉得这大鸡烟也不是怎么地好抽,只是它是老家来的,新世纪后没几年这烟不生产了,不过后来又恢复生产了。</p><p class="ql-block"> 天暗了下来,家属区的鞭炮声密集起来了,这是家家年夜饭开始了的信号,看到桌上已经摆满了凉菜,爹问:</p><p class="ql-block"> “可以放炮了吧?”</p><p class="ql-block"> 娘说:”放吧。“</p><p class="ql-block"> 爹拿上一挂五佰响的鞭炮,我从灶口抽出一块还冒着火星的烧柴走到房间外,娘解下围裙也跟了出来,爹将鞭炮解开,我将烧柴凑了上去,鞭炮的引子点着了,瞬间鞭炮响了,浓烈的硝香味和烟雾顿时弥漫了开来,我们三个人站在烟雾里开心笑着。</p><p class="ql-block"> 硝烟散去后我们走进房间,坐到了饭桌旁,爹端着酒瓶,给娘也添上了一些,我们三个人一起端着酒杯,灯光下的娘,脸上红扑扑的,爹的脸上皱纹舒展开了,我看着他们,从心底涌起了一阵阵的感动。 </p><p class="ql-block"> 那个年夜我和爹将那一瓶景芝白干喝了个底朝天,爹还要开时,被娘拦住了,她说爹的血压高。</p><p class="ql-block"> 那一晚我睡得好死,直到第二天的九点才被爹摇醒,后来想起,那一晚竟然是我们一家三口最后一次的年夜饭......</p><p class="ql-block"> 初二那天下午,我突然对爹和娘说,我想初三回学校去,爹一愣,娘急了问:“为啥,这节还没过完,你的假也要到元宵节后呀?”</p><p class="ql-block"> 爹看着我,没有作声,我于是坐了下来,将春兵的事告诉他们,娘说:“你能说他没回家去,也许早回去了。”我告诉了春兵去年的情况,娘不做声了,爹看看我说:</p><p class="ql-block"> “该回去,对待朋友就要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何况你还是班长。”</p><p class="ql-block"> 爹走了出去他说他到矿上去一下,看看局里来矿上拜年的车走了没有。</p><p class="ql-block"> 娘急急忙忙为我准备起来,她把一些肉丸子,炸带鱼和冷饺子给我打了一个包,还给我带上一罐辣酱,那辣酱里有肉块和花生是娘自己做的,娘做的辣酱的味道,是我这一辈子的味道,到老了也不会被那些牛排的酱料冲淡,始终是我内心的一种寄托和感动。</p><p class="ql-block"> 初三早上我搭上了局里来矿上拜年的吉普车,颠簸了一整天,在下午快五点时到了学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