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乾书｜那时光，那风景

包乾书

人生每一段历程，都是一道风景。 1957年3月，古田县平湖小学附设初中班（即古田五中首届），由于办初中的条件不成熟，初一下学期开学不久，上级决定把它合并到古田一中。 这天，我们班级60位同学背着简单的行囊（大件行李由溪河的民船托运到旧城北门码头），在班主任张捷然老师帶领下，列队步行，向古田县旧城的一中学校进发。当时除了凤埔乡黄柏口到县城7公里是公路外，其他都是石路和土路，平湖人去县城都是步行。 一路风和日丽，地里的麦苗正抜节长高，绿油油的。因为大多数同学第一次去县城，所以心情特别激动。一路谈笑风生，歌声不断，不知不觉在中午11点左右到达学校。 一到校，便集中在勤业斋阅览室，校领导在等候我们。教导主任朱功世向我们介绍了学校领导和部分老师。记得当时在场的有副教导主任钟茂琛、陈宗兴等。而后去吃中饭，接着安排宿舍和教室。 食堂就在阅览室下方不远地方，是由旧祠堂改造的。我们男生宿舍是北向，距离约二百多米，那是一座才建几年的双届砖木结构的楼房。楼房往前几十米是木房厕所。站在厕所门窗俯视山下，古田汽车站后面停车场和月台，近在眼皮低下。剑溪、民船码头、解放饭店（迁到新城后改名古田饭店）、紫桥（已变成简易的公路长木桥）和对面的交椅山（即翠屏山），一览无余。 我们教室在华侨大厦第一层的左边角，被编为初一己班，也就是初一年级排最后的第六班，女同学宿舍在楼上。几位高年级的平湖籍同学也来看我们。 我们很快融入新环境。头一周星期六，学校在大礼堂召开“迎新晚会”文艺演出，是专门为欢迎我们的。晚会节目丰富多彩，除了歌舞外，还有那个时代盛行的小话剧。我们班把原有在平湖街上香殿元旦晚会公演的歌舞《采茶灯》、小喜剧《拔河》拿来表演，深受师生们好评。 当时校长是闫平，张捷然老师仍然是班主任，教历史；林敏琪老师教数学。原来的语文老师徐树铭换成副教导主任陈宗兴老师，有时由王福钟老师代课。此外有地理老师陈守清，体育老师刘作裕，音乐老师杨道恩等。 记得陈主任第一次作文题评讲课，把我的作文作为范文在班上朗读，而且还提交校广播站，由广播员对全校播读。 初一学生还有少先队建制，我们班级中队的辅导员是高中部女同学甘莲仙。听说她是本校甘清音老师的女儿，活泼亲和，象是老师。她得知我写作兴趣，经她推荐我担任校少先队大队宣传委员。少先队活动也顶活跃，到极乐寺春游，到过溪直路村访问全国养猪模范陈玉英，记忆犹新。 新到学校，不免想到各处溜达，熟悉环境。 原来学校位于北门的龙首山上。由北门街道几十米地段，往西一条仅五六米宽的小道，不多远便是校门。 校门上方书写“福建省古田第一中字”校名，这是书法家、本校王福钟老师写的。 进了大门，一条宽约五六来，长约三四十米的主干道延伸到山脚。主干道两侧摆着花盆，有杜鹃花、千日红、秋海棠等，还有名贵树木。中段南侧立一排黑板报和布告栏。 主干道前方尽头是是山脚直立的石砌的驳岸，紧靠驳岸左右方向各有岔路石阶，成蝶形梯，拾级而上，分别通向两边教学区和宿舍。 南侧的石阶通向女部（原毓馨女中校区），那里有实验室、宿舍，还有体育器材保管室和多处运动场所。小路蜿蜒，绿树成荫，环境优美。西洋式结构的房子装饰着百叶窗，外墙布满爬墙藤蔓树。 由农具室门口围墙门出去，是学校的农基课实习田地，种有各种农作物。我第一次学种西红柿，以后又见到青青的小果实。听同学说，青果可以吃的，我偷偷吃了几个，一会儿发觉口有点发麻。后来在资料上得知，吃没成熟的青西红柿会中毒，原来如此。 女部地方有聋哑学校，那里有聋哑人开办的理发室，理发价钱便宜，我曾经在这里理过。 这里还有一大片竹林以及旁边的“雨盖操场”。春雨后，竹笋便破土而出，满眼是生机勃勃的景象。雨盖操场即盖顶操场，雨天体育课常在这里上，又是体操训练及乒乓球活动的主要场地。刘作裕老师经常在这里指导学生练体操。 由北侧的石阶而上，到勤业斋和医务室，上方是华侨大厦教学楼。 华侨大夏是40年代未由华侨捐资建造的，气势宏伟，初中部各班和女生宿舍都在这里。背后是长方形的跳高、跳远的沙坑场地。再后面稍低处有个篮球场，下午最后一节活动课，经常看到校篮球队与县队或驻军部队比赛。 华侨大夏和女部之间是团结楼，楼的第一层是高中部教室，楼上是老师办公室。站在楼前眺望，可以看到城关许多地方。楼前下方有羽毛球场。 女部、团结楼、华侨大夏和男生宿舍楼，基本上在同一水平线上，但参差不齐，由弯曲的横向干道贯穿。干道北端尽头是男生宿舍楼。干道中段有岔路往山顶，是大礼堂和大操场。 礼堂十分宽敞，整齐地排列着长条靠背椅，可容纳全校师生。节日庆祝活动、临时集会或大型讲座都在这里。校会多由教导处主任训话。学生最害怕朱功世和钟茂琛两位教导主任，朱主任的哨声特別尖，大家一听，全场鸦雀无声。钟主任对学生的教育非常严厉，有一次她得知个别学生谈恋爱，立马在大礼堂召集大会，进行不指名批评教育。 礼堂台上，平时做为音乐教室，音乐老师杨道恩弹一手好钢琴，善绘画，嗓音响亮，常当县大型会场司仪。他教唱的歌曲有电影插曲《我的祖国》、苏联歌曲《小路》等。每支新歌都是铅字印刷活页，分发学生。 这年五月，城关爆发流感，波及学校，师生员工都带上口罩。后来发烧人数越来越多，学校只好停课，所有患者都集中到大礼堂隔离，两条靠背椅合起来当作病床，由县医院派医生团队治疗。在发病最高峰时候，我也开始发热，也住进大礼堂。流感消息传到乡下，家长们特别焦虑，我祖母听到后，立马赶到学校，但是学校戒严，不让外人出入，她送来一条新裤子只好寄在门房，后来门房工友春官哥送来给我。 当年苏联发射第一颗人造卫星，同学们感到很新奇，学校在大礼堂上大课，由物理老师郑慕韩给大家讲解卫星运行的原理。 紧挨大礼堂的是大操场，它由整个山头削平而成，有篮球场、排球场、百米跑道，广阔的场地供投掷手榴弹、标枪、铅球、铁饼等运动。操场的外侧有一片杨梅果林，再往外是部队驻地。 女部、团结楼和华侨大夏地段，花木连绵，果树众多。听说这些果树多是由生物老师嫁接的，其中有桃李嫁接，桔柚嫁接等。勤业斋门前一丛小竹子林，疏密得当，恰到好处。几株桃树十月份又开花，虽然花不多，似乎春天又来。 华侨大厦与大礼堂之间有一个钟亭，从这里发出的“当、当、当，当当，当当”等不同节奏的钟声，它是命令，学生起床、上课、下课、课间操等直至熄灯，全靠它指挥。为我们敲钟的工友益凯哥，他长年坚守岗位，为校园司辰。 钟亭下方干道外边，是个大山湾，层层园地，这里也是劳动课实习地方。下方有一口木房盖住的水井，抽出来的水输送到学校厨房，专门供做饭菜使用。水井房下方是一道横贯的简易围墙。 从干道中段另一个岔路口下坡到卫生室，医务曾金冠老师兼教卫生常识课。门口可以到食堂，沿着屋内靠扇墙的石阶下降。整座建筑物成梯形，顶层一排是老师宿舍。隔着狭长天井，下一层是洗脸厅，这里一排排架子摆着学生的脸盆，挂满脸巾。 再下是大饭厅，摆满四五十张饭桌。寄宿生伙食由集体办理，学生的口粮由国家标准定量供应，中学生每人每月27市斤，饭菜金额每月每人交7元。各桌8个寄宿生，每餐菜有三盘一汤，三盘按青菜、豆制品、肉（或鱼、或蛋）相对固定，汤是大桶的紫菜汤、豆腐汤等。吃饭要求按时，全部学生就位后，由学生值日长吹哨发声“开动”后，大家才动手。 饭厅隔着大天井是厨房，工友有十几人。天井两侧，分别是男女澡房。天井下廊往南过小门与校大门房紧连，这里常年摆放着一大桶热开水，供大家饮用。那时盛行饮用盐开水，开水桶旁边总放着一小盆浓盐水，让大家适量取用。 那时提倡勤工俭学，学校办养猪场，地点在大饭厅的北侧墙外。我们初中部学生多是负责养猪，平时劳动课班上分配同学到极乐洋和紫桥过溪的田地采集废弃菜叶，拔猪草回来煮熟喂猪。 学校寄宿生管理很严格，平常需要上街，事先要报告，星期天才可以自由活动，逛逛街去。 初来乍到，逛县城很新鲜。主街道由北门一保直达南冂外六保，街道七八米宽，除了有板车和人力车外，多是行走的人群和流动商贩，自行车也罕见。记得学校门房小厅摆放的自行车只有三四辆。 离学校最近的闹市是东门巷十字路口，这里有各种食品店，小食店、水果摊。水果摊一种水果叫洋桃，那时我第一次吃过，移民后再也没见过。直到新世纪初海外水果进来时，我才重新看见。 东门巷往东通往溪边，这里是古田溪剑溪北段，溪面宽阔，碧波一望，水鸟飞翔，时有渔舟往来。溪边大榕树遮天蔽日。平时有居民来往挑溪水。1957年端午节，我在这里第一次、也是这里的最后一次划龙舟。十几只龙舟上下往返竞渡，看到龙舟造型、彩色、桨手人数等与平湖没两样。 大街没车辆，从北路和东路往谷口的汽车，由北门岔路绕过极乐洋到南门接上大街道，往南穿越六保洋、高头岭、前山洋方向前行。 很快盼来这一年的暑假，我们胜利完成了本期学习任务。 放假的前一天晚上，大家激动得很，大半夜还不睡觉，急着把棉被、行李箱寄存在华侨大厦顶层储存室，回到宿舍整理行囊准备回家。没等天亮，大家蜂涌到大门房小厅，因为太早，大门还关着。大约凌晨4点吧，门开了，各路学生结伴步行回家。我回到家时，家人正在吃早饭呢。 暑假是有任务的，除了完成作业外，还有消灭老鼠、麻雀、蛟子、苍蝇“四害”。开学时要上交麻雀爪和老鼠尾巴。还要提交参加村里生产劳动的书面证明。 暑假很快过去了。下半年是我初中二年级开始。八月三十日返校，我跨进校大门，惊呆了，门房内小厅墙壁上贴满大字报、漫画，说是有几位老师是右派。 初二上学期，班级部分同学有调整，我和林方滨、汪松桐、林惠琛、林为炎、李幼兴等同学编入初二乙班，班主任是林韶音老师，教代数。语文陈春益老师，物理叶宝存老师。这学期起，班级团支部取代了少先队中队。班主任林韶音老师和谒可亲，解课深入浅出，容易接受。这学期，学校明显有异样的感觉，老师讲课特别小心谨慎。学生中特别是高中学生也常辩论，出现各种“事件”。 好不容易又到期未放寒假。过完新年，1958年到来，这年古田溪水电站一级工程将完工告捷，筹备移民建水库发电。旧城以及周边几十多个乡村都要移民。一中也在淹没之列，决定学校迁往现在的松台山。 这年上半年，大跃进和人民公社虽然还没出现，但社会活动频繁。开学后我们经历了到凤埔黄柏口支农，到坝区工地参加劳动，用三角耙把小石子耙入土箕，倒进小火车斗。 同时，学校对迁校的前期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校园的果树和名贵花木先移栽松台山新校区。由高中生组成的先遣队，在新校园边上课边劳动。他们清除积土，填平洼地，修整道路。我们初中部同学也到新校园栽种了桃树、李树等。 紧接着，学校组织由各班班主任、班干部和团员组成搬迁运输队，把学校图书馆、实验室、医务室、学生食堂和宿舍等的物件搬进新校园。新旧校址相距10公里多，师生们靠人拉肩扛顺利完成任务。 5月1日，是古田一中的乔迁之喜。这天全校总动员，在校长申庆余带领下，师生们或推车，或肩挑，或抬扛，浩浩荡荡从龙首山出发，向新校园挺进。 这是紧张忙碌的日子，大家你追我赶。徒步搬运劳动量大，但师生们不怕苦不怕累，连头发斑白的老教师甘清英、廖增翰、张书竹、王福钟、林韶音等也老当益壮，提教具，扛板凳，纷纷加入搬迁队伍。 今天旧城一中校址己沉没在翠屏湖底，再也见不到。之前我写了三首《十六字令》词，作为永别旧城一中的纪念。 十六字令·忙（一） 忙， 龙首山头旗帜扬， 逢佳节， 搬校劲高昂。 （二） 忙， 学校乔迁队伍长。 歌声亮， 五一好时光。 （三） 忙， 集体精神传四方， 齐联手， 重任共担当。 古田县平湖小学附设初中班教学楼（原育英小学教学楼） 平湖小学附设初中班一一古田五中首届初中一年级师生合影 少年时作者（二排右二） 初中班班旗“先锋级” 古田县旧城手绘图 民国初古田县旧城实照 古田旧城一中校门图片 古田旧城一中教学楼“华侨大夏” 古田新城一中校门 作者包乾书，福建省古田县人，退休小学高级教师，曾主管学区、中心校行政和党务工作。愛好音乐、美术、散文和古诗词等文学。退休后兴趣互联网＋乡土文化的创作，为发展乡村旅游业服务。近年在网络上发表诗文千余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