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右玉县政府为后庄窝李志义赠献资兴学匾1984年</font></b></h3>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83年我确定部队转业,第二年一过大年,我就去县委组织部上班了,回到地方我仍保留了部队的好习惯,上班时间我从不迟到早退,再是自己刚到新单位不也得表现表现吗!因此,部里零七碎八的小营生,像打开水取报纸我都会主动去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每当我早起取回报纸分发时,几乎天天都能看到教育局的简报,内容不外乎县委、县政府领导,深入部分县直机关与农村学校调查指导教育工作的有关活动情况;16个乡镇和县直机关贯彻落实县委关于加强教育工作的十条决定的情况汇报;以及全县广大干部群众捐款数额的通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别小瞧这小小简报,在简报时兴的年代里,它既是县委、政府工作的晴雨表,同时也是反映老百姓心声的重要窗口。如教育局当年能像雪片一样飞出那么多的简报,无疑说明县委、县政府对教育工作的重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记得那年县委、县政府明确制定了“以智力开发促进自然资源开发”的战略方针,响亮地提出了“右玉要想富,教育先开路”的口号,把教育工作放在农业、林业、经济工作同等重要的位置来抓,县委、县政府还先后出台了《关于群众集资,改变办学条件的决定》,《像抓植树那样去改变办学条件》等一系列文件,在县委、县政府号召下,在各级领导的模范带头下,不到一年时间全县集资71万元,建起新学校127所,维修110所,有力改善了全县办学条件,使城乡每处学校都发生了喜人的巨大变化,在右玉大地上出现了东西南北中学校最漂亮的局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还记得,上班后的第二个月,县里召开了第八届人民代表大会,我查了县誌,会议召开的准确时间为1984年3月19日,我作为大会工作人员,跑印刷厂校对资料,材料里其中就有县政府作出的《关于群众集资,改变办学条件的决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3月23日人大会结束时,县委、县政府扩大了参会范围,进行了集资办学再动员,会上宣读了《决定》。同时,为杨千河乡后庄村农民李志义和威坪乡侯林村农民李全占各赠“捐资兴学”光荣匾一面。当时县委、县政府主要以及分管领导亲自为他们二位披红挂彩,颁发牌匾,使他们一时成为全县重点新闻人物。</span></p> <b><font color="#ff8a00">县委书记袁浩基(左二)县长姚唤斗(左一)副书记霍凤岐(右一)为李志义授匾1984年</font></b>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李全占大会结束后,我再没见过面,而李志义同年6月,我和组织员曹国忠专门到后庄窝采访过他。7.1前夕,乡里将他上报为县优秀共产党员。县委对那次的表彰对象非常重视,并要求组织部门严格把关。于是,我俩受部里委托,去了李志义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先到乡和戎凡书记打了招呼,戎书记派乡秘书储存喜与我们一块儿上山。吃完晌午饭,后晌快四点了,储秘书不知从那里鼓捣来一辆拖拉机,顺便还从乡食堂搬了两墩子啤酒,车行到上草沟村无路可走,我们将车撂在野地里,把啤酒藏在圪针窝,大约步走了四五里,才算到了后庄窝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见到李志义,储秘书和他说明我们的来意,他一边打发人赶毛驴驮把啤酒取回,一边派人从山上赶回一只羊,不大功夫把羊圪锯倒(杀倒),摱砍(扔)在锅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吃饭之前,我们先和他聊了全村养羊情况,之后又询问了他养羊致富后献资办学的一些事情。他说,70年代初,村里就是六户人家,都姓李,一家姓村,在我们弟兄6人中,只有李志亮读完初中,算是有点儿文化,其余都是通天瞎棒。当时,弟兄六人总共有十来娃娃,当大人出地劳动,把小猴猴(小孩子)用红裤带拴在窗棂档上,遇时屙下巴巴(屎),捯抓一世界,大孩子也没个地方念书,大人走到那里领拉到那里,就在野地里瞎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见此情况挺着急,把弟兄们叫在一起商量说,娃娃们不上校做不成个营生,要不然我给咱腾出两间房,叫志亮就当会计就教书,一久儿他不用出地了,就务摆几个娃娃算啦,一天队里他给记上一个工,大家都同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照此搞了四五年,1976年地震,庄窝整村搬迁到道羊村, 1979冬季地震灾害基本解除后,庄窝的六户村民除李志强留下外,其它五户又搬回庄窝。他们回村后褡裢村姑舅表亲许俊也随迁至庄窝,使该村仍维持六户人家不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80年国家对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的大政方针已定,右玉县正在酝酿搞试点。庄窝这个特殊村庄,人们阔别了四年后,土地全部荒芜,生产队财产所剩无几,若土地再由集体经营,生产根本无法启动;如将土地分给社员,上级一时还未出台政策。这事儿难住了当支书多年的李志义。后来,他跑到公社请示兰勇书记,人家告诉他,你们蛋大个村,快把那点儿荒地直接督达给人们算了,土地承包无法是迟一年早一年的事情。就这样庄窝村提前一年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农业社塌乎了,再想凭记工分请老师是不可能了,但全村十二三个孩子不能因搬家没有书念。那年,可好他四妹李贵珍高中毕业回了村。于是,他就把老师的主意打在了四妹身上。他跟四妹说,全村就你和你志亮哥识字,你志亮哥也分了一大股地,他是再顾不上教书了,咱家也不差你一个劳动力,我种地,大大(父亲)放羊,光景肯定赖不了,到时家里不愁你吃,不缺你穿,也用不着你出地,你就给咱教上那十几个孩子,妹妹在他的好心相劝下,欣然应许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幸亏老家房子,即便他在道羊村居住期间,每年春起都要回去拾掇一次,半点儿也没疲踏(损坏),那年护能过了破五,他进城买了两刀麻纸,三桶绿漆。大行正月人家画匠谁也不愿出来,他软缠硬磨请去画匠,天冷点上炉子,裱了仰层,油了围墙,刷了墙壁,送画匠的时候,给人家拿了一个整羊骨碌。经过他的一系列的精心准备,过罢元宵节,学校如期开学了。</span></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雁北地区两个文明建设积极分子奖章1983年</font></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ff8a00"><b>雁北地区两个文明建设积极分子奖章背面1983年</b></font></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雁北地区两个文明建设积极分子奖状1983年</font></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民兵植树造林荣获雁北行署军分区三等奖1984年</font></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县委政府授予后庄窝养羊先进村1989年</font></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右玉县委授予优秀共产党员奖状1984年</font></b></h3>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像他办学,住的是自个儿的房,用的是是自家的妹子,搅燃(费用)倒是不算大,但麻烦事也不少,学生除了负担书本费外,其它全由他大包大揽,今儿没了粉笔,明儿短了墨水,后儿又得灌煤油,快入冬还少不了进城驮两驮炭,数九后自家不生炉子,也得给娃娃们点上炉子……反正办学校,如同居家过日子一样,缺下一量量都不行,少了一个黑板擦也没法儿上课。再加上庄窝地处偏僻,买东西最近的地方就得去杨千河供销社,来回足有40华里,且都是山里路,连个洋车也没法骑,买根判作业用的红铅笔,也得误上一整天时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但他为了自家儿女和侄儿侄女能念书识字,将来他的下一代不致于像他一样成为睁眼瞎。因此,他毫无怨言,从不闲麻烦,坚持自费办学。在他的影响下,邻村十三边的赵长寿也效仿他,主动腾出自家的新房当了教室,让刚过门的大儿媳妇当了老师,使停办多年的小学得以恢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得知此事时,他们多次深入上述两个村庄,对他们的做法大加赞赏,在各种不同场合下,大肆宣扬他们的事迹,袁浩基书记曾在全县集资办学的大会上激励大家说:“六户人家的庄窝,四户人家的十三边能办到的事情,其它村庄不是可以办得更好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李志义跟人聊起教育来,总是没完没了,此时,老婆羊肉早就炖好了,馅儿饼早就烙出了,人家几次催促我们吃饭并说,羊肉和饼子冷了就不好吃了,他这才停止“演说”。随后,他老婆从灶镬旮旯取出坐锅圈放在炕中间,把羊肉锅稳在其上,又端上一盔馅儿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次,他讲的故事与他老婆做的饭皆美,我回单位立即动手写了下乡笔记。上月初,我整理书柜无意中翻出笔记,虽时隔38年,我看后,当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令我感动。一个大山里地道的庄户人,坚持十几年自掏腰包办学校,这是一般常人做不出来的事情,从他身上折射出右玉民风淳朴,乐善好施、重教兴文传统的人文精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作为一个搞了多年宣传工作的老者,有必要有义务挖掘整理像李志义这些乡仙曾经支持右玉教育事业发展事迹,以记录历史、致敬前辈、启迪后人,讲好右玉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此想法后,5月22日我不顾爱人劝阻,一人驾车从朔州回到右玉,我回去的主要目的,是想采访当年县政府赠“献资兴学”光荣匾的李全占和李志义两位农民。25日上午第一站我先去了侯林村,进村后鸦谧静悄,只有一个老汉靠在墙根儿下歇凉凉,我跳下车问:“您说李全占的家住在哪儿?”他右手打起日照照反问我:“你是哪里的?”我说:“是油坊的。”他又问我:“将才你问啥?”我说:“李全占的家住在哪儿?”他说:“啥李全占?”我说:“就是过去您们村烧石灰挺出名的那个人”,他说:“那人死的连骨什也没啦。”我听后,只好失望而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返回县城,我在十字街碰见了原宣传部干事曹杰,我问他:“你啥时间回来,”他说:“回来两三天了”,我又问他:“回来有事吗?”他说:“半点做的也没有。”我说:“没做的能和我下村转一两天吗?”他说:“老领导说话,转一个月也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天,我接受了前天的教训,没有冒然去找李志义,而是事先给杨千河乡干部李茂君打了电话,问了李志义的家庭住址及其联系方式,他告诉我说:“李志义现住金牛庄村,身体除了耳朵背,其它还好,您要是近日去,我让他在家伺迎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7日一早,我叫上曹杰先进右卫老城办了一点事,11点找到李志义的家,进门互相打量了半天,谁也认不得谁,我先问他:“你就是李志义吗?”他说:“是。”我说:“”我就是38年前到后庄窝采访你的组织部干部贺朝善。”他拿起圪都(拳头)朝我肩膀捣了一锤,笑着说:“这要是兄弟俩在街上碰见打上一架也不知道。”他问我:“你今年多大了?”我说:“69岁”,他笑着说:“你还小,我都79岁的人啦。”</span></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李志义近照2022年5月</font></b></h3>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两人寒暄过后,他问我:“你稀罕的来我家有啥事?”我说:“还是38年前我采访你的同一件事”。他笑着说:“那都兔儿跑过八道梁啦,你还提它干什么?”我说:“你那东西不过时,多会儿也有用。”谝的中间,他抬手看表快晌午了,便吩咐老婆到隔壁邻居叫他婶婶给做点儿饭。说他老婆自从得了脑梗,一只手软的啥营生也不能做了。我知道曹杰会做饭,尔后我对老李说:“你也不用叫嫂子寻人了,就让曹杰给咱做莜面压饸饹好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饭安顿好后,我单刀直入地问他:“老李,政府赠给你的匾,上级给你发过的奖状以及过去你和领导们拍的照片还在不在?”他说:“大部分的都冒砍了,匾也爆裂十字没像了,我摱在小房里,奖状掖在相框后头,烟熏气打,有的连字也看不清了。”说罢,他一件一件找出来。我看完,有些东西简直烂的不成样子,我跟他说:“这些东西我带走吧,要不然也没法拍照。”他说:“我要那一点用也没有啦,你快拾掇去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为我寻了一个烂纸箱,把东西装了进去,搁在车上。正好饭也熟了,他边和曹杰喝酒,边和我们谝设(显摆)他的孙子外甥们,说他们都念出大学,毕业后有的分在山东聊城医院;有的分在廊坊开发区;还有分在太原……最近繁峙二外甥女李璟又给他传来好消息,说她考上了南开大学化学博士,这不,人没来,就给他姥爷寄来一大堆好吃的。管那狗的,我曾经的辛苦没白下,孩子们都好,这也可能是我的福报,他这话我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从他家回来后,马上找木匠重新拾掇了牌匾,让我外甥李志文对破损的奖章进行了装裱,在我的摄影室逐一进行了拍照。今日,我把38年的下乡笔记整理出来,把李志义的有关图片晒出来,或许右玉在位的领导、下台的干部和普通的群众看到后都会从中得到一点儿启示……</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