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俄语诗人亚历山大·卡巴诺夫的一组反战诗

钱晓强

评俄语诗人亚历山大·卡巴诺夫的一组反战诗 今早，诗人远洋通过微信给我转过来，他翻译的俄语诗人亚历山大·卡巴诺夫的一组反战诗。粗读，那庞大的内容，出神入化的观察，思辨的感性化能力及诗艺的戏剧化表现，都让我深为折服。 首先，诗人在《这是脸书上的一条帖子》提到“东部屏蔽”、“装在锌皮棺材里”、“受伤的默克尔”，“上帝本人也在某处高地被挖掘出来。”这些正是目前人们关心的战局，涉及牺牲、绥靖、道德与政治正确。他有上帝视角的广度，也有残酷战场的聚焦:今年夏天，没有防弹背心，九月，没有头盔，巨怪“库班”营攻击我们的“沙发团”; 其后的细节，描述了一位未婚的女性，为了报仇而对征兵人员的失贞。在这里，她身上目的性的光洁仍然存在，歌德所说的崇高的女性仍然在引导着他们。因为英雄永远不会死。英雄永远不会死，这是被围困的特洛伊塔楼旁第一道路障。 这首毫不隐瞒的诗，有别于我们的文化为尊者隐的传统，具有史诗作为见证的直言不讳的品格。寂静裹着毛皮，点缀着铃铛，满是灰尘的手风琴风箱。——《我多么爱——远离伤害》 这样的寂静，在被轰炸后人去楼空的城市，有普遍性。应该有不少人看过那个战士悄然回家弹钢琴的视频，他那周围沉寂的景象多么令人心伤！悲伤会枯萎，然后再次盛开随着怨恨的浆果成熟。 悲伤会枯萎，我想到炸弹留下的焦黑。它的再次盛开，是不是导弹在民用目标上再次炸开？身处那个环境，血红与焦黑的交替还没有看到尽头。他又来了，那个耶稣基督，像往常一样谈论和平，谈论博爱，他如何带领羊群穿过大草原来到这片土地，他的敌人如何将他逼入绝境，悬赏要他的人头，他们是如何在现场直播中将他钉在十字架上，现在你可以通过网络电话问他一个问题。 ——《从前，一个犹太人对他的囚犯、他的希腊敌人说》 在乌克兰，与这样的角色契合的人有两个，其一是被视为国家英雄和国父的波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另一位就是战时表现非凡的泽连斯基。当词本身的自然性消亡，仍死一般生长，树叶不再沙沙作响，刺耳，园子里的李子不再给人安慰，你自己，出生在爆炸中心，被困在盐和腐败的火药中。 ——《当词本身的自然性消亡》 如果说歌曲有神曲，我觉得这首诗就是神作。诗人的言词所触之物都与他意识呼应，从“词”到“树叶”到“园子里的李子”，再到“出生在爆炸中心”的你被困“盐和腐败的火药中”。这样的戏剧性演化，非神力不可驾驭。特别是第三节:没有一个灵魂敢打扰这种生活方式，这古老旋律，这帝国衰亡的日落；这个开罐器不会撕碎引号，管理员被解雇，小鸟不再鸣叫，沙丁鱼醉鬼在番茄酱里打滚。 ——《当词本身的自然性消亡》 这是我看过的有关打坦克游戏最神来的一笔。 2022.6.25铜川 “沙丁鱼醉鬼在番茄酱里打滚”——俄语诗人亚历山大·卡巴诺夫的反战诗远洋译 亚历山大·卡巴诺夫（ALEKSANDR KABANOV）1968年生于科尔森。他在基辅州立大学学习新闻学。卡巴诺夫是11本诗集的作者，并在俄语主要文学期刊上发表了许多文章。他被认为是同时代俄语诗人的领军人物之一。他获得了许多著名的文学奖项，其中包括俄罗斯奖、国际沃罗辛奖、安托利亚奖和《新世界》文学杂志年度最佳诗歌出版奖。他的诗已被翻译成德语、英语、荷兰语、格鲁吉亚语、乌克兰语、波兰语、哈萨克语和其他语言。自2005年以来，一直担任当代文化杂志SHO （WHAT）的主编和基辅桂冠国际诗歌节的协调员。 这是脸书上的一条帖子…… 远洋译 这是脸书上的一条帖子，还有这个，东部屏蔽的一条帖子，我们的损失：五个被赶出来，六个被“装在锌皮棺材里”运回，受伤的，是所有人：英国人，俄罗斯人，默克尔，甚至诗。上帝本人也在某处高地被挖掘出来。 今年夏天，没有防弹背心，九月，没有头盔，巨怪“库班”营攻击我们的“沙发团”;我会给你一件礼物：你的平板电脑的伪装盒；时间是耳蜡，在小巷里兜售，在桌下兜售。 那么话说回来，我为这个孩子做了什么：用光标抚摸她的ru头，挠她的腋下？因为她很想结婚，现在为了报复她会给征兵人员kou jiao，然后带来我的征兵通知。 愿被祝福的遗物安息：她的鳄鱼T恤，高速Wi-Fi，你所有被转发的点赞和状态，因为英雄永远不会死。英雄永远不会死，这是被围困的特洛伊塔楼旁第一道路障。 我多么爱——远离伤害……远洋译 我多么爱——远离伤害。我多么爱——在法律边缘——寂静裹着毛皮，点缀着铃铛，满是灰尘的手风琴风箱。 在荒凉沙漠里度过圣诞节，几片被遗弃的雪覆盖在沙上。橘色在狐狸皮毛里颤抖，多汁的葡萄从帆布上滚落。 悲伤会枯萎，然后再次盛开随着怨恨的浆果成熟。我坠入爱河，但莫斯科在我身后，紧紧塞进殉教者的炸弹腰带里。 华沙和柏林仍在我们面前。太监，野蛮人，亡灵，一架楔形吊车，发出悲伤的铿锵声在精致的米纸天空中。 我们孤零零，我们被法律打倒，沾满鲜血、内疚和恐惧。我们经历了一场伟大战争。任何小事都不能使我们消失。 前独裁者 远洋译 戴着帽子，穿着锡纸做的运动裤我走到阳台上，打开电子收听器。从远处，我感觉到敌人的动静。是我的激光枪充电开火的时候了。 早晨很美，不可能下雨。正好抽根烟，但我找不到火柴。阿尔法射线影响大脑组织，贝塔射线和伽马射线击中心脏和睾丸。 我的锡箔保护膜让我不再害怕。我的衣柜越来越少，真是太糟糕了。我想起圣经——那个限制级的诗句在无名作家杀死英雄的地方， 然后让他复活，然后夺走他的希望。早餐吃什么：婴儿、蜗牛或乌龟。我的iPad上最受欢迎的是真毒品：一本以酷刑告终的审讯录。 如果早餐有人招待我吃温柔的警察，胖乎乎的恶棍，完美清蒸的杀手，那么我就知道是射线把我弄糊涂了，我会戴上锡纸的巴拉克拉法帽[1]保护自己。 那么我就知道是时候消失了，消失在梦里，在克里米亚。一个苍白如猪油的天使被派来救我，却对我竖中指，我把它射了出去——就像不需要的韵律。 他最初出现时穿着一件T恤…… 远洋译 他最初出现时穿着印有“我是基督”的T恤，一个留长发的嬉皮士，但这一回他没有胡子，脖子上，盛开如一朵十二月的玫瑰，是吻痕；他在人际关系和性格方面都出了问题。 他把金鱼变成了黑面包和酒，然后又把新酒变成了月光：这样，一个即将离世的孩子，砸烂存钱罐，让所有人看见。 就像空谈，电车哐啷哐啷驶进车站，声音投射阴影——更长、更冷、更不规则；的确，帕斯捷尔纳克已复活，尽管Wi-Fi信号很弱，带给我们路上用的大麻、海洛因和吗啡。 在第聂伯河上客西马尼园里…… 远洋译 在第聂伯河上客西马尼园里，在棒球棒开花的地方，双头鹰葵花鹦鹉发出尖叫声：降落伞原来是气球膨胀！ 我们别墅的社区管理员开门，在门口帮我们。他说独立广场结束了。需要多少座独立广场？ 蜜环菌帽——油星——照亮我们的路直到黎明。灵魂在东正教束缚中呻吟，棒球棒开花，花英缤纷。 人类的牛群愉快地吃草，听着电台播放非法的歌声：“我不再爱你了，小姐！你是在反对欧盟。” 一位俄罗斯游客在度假……远洋译 一位俄罗斯游客在度假像战士在战斗前一样放松明天刺刀子弹他不能后退：在他身后是刽子手处决营 一位俄罗斯游客在度假在他的脑海里，冬天严酷霜冻鹿云莓下塔吉尔你住过下塔吉尔吗？甚至一月也喜欢上塔吉尔或彼尔姆 一位俄罗斯游客在度假但他没有忘记提醒土耳其人俄土战争和施普卡战争建造阿斯旺大坝的埃及人集中营里的德国人，以及事实上他们是德国人 假期是政治教育麻醉是伏特加一首俄罗斯歌曲是一种警告如果你听见一个瑞典人呻吟在大厅里被殴打一根尖叫的杆子沉没水池中我知道这没什么：只是一位俄罗斯游客一位俄罗斯游客在度假 恐惧是善的一种形式远洋译 恐惧是善的一种形式，天国的一部分。彼得的棉球影子失去了意识。 秃头，留着滑稽的小胡子，他喝李子白兰地。在他找到真我之前变成——一个死人。 麻雀读最后的仪式。蝼蛄做了这件事。恐怖——爱的象征剩菜的气息。 就像一场爆炸，和孩子们一起去地下室。生活影响我们每个人，每个人都会抓住一块碎片。 胶棒爆炸在空中。油轮使我们升高。这一切值得一试，难道不值得？ 从前，一个犹太人对他的囚犯、他的希腊敌人说……远洋译 从前，一个犹太人对他的囚犯、他的希腊敌人说：“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但请离开这里，回家去，告诉亚该亚的母亲们，我们是如何摧毁他们后代的，我们多么喜欢烹饪那种希腊食物。 告诉他们的父亲，世界之战、语言之战、真理之战变成一场闹剧，变成对领土的吞并。这里有烤肉串和纯正的红腹灰雀酒，我要狠狠地踢你一脚，海格力斯，或你的脸，格雷戈里……” ……在橄榄园另一边，矿工地狱着火了双重太阳升起而不戴面具。休战十年。那个向我敬礼的人是谁，纳粹式的“荣耀归于斯巴达人！”带着浓重的犹太口音？ “格金森！头盔坠落！”——我发出信号作为回应，回到营地时正好赶上点名。睡觉时，我从时髦裤子里掏出平板电脑，我浏览新闻，查看收件箱。 他又来了，那个耶稣基督，像往常一样谈论和平，谈论博爱，他如何带领羊群穿过大草原来到这片土地，他的敌人如何将他逼入绝境，悬赏要他的人头，他们是如何在现场直播中将他钉在十字架上，现在你可以通过网络电话问他一个问题。 当词本身的自然性消亡远洋译 当词本身的自然性消亡，仍死一般生长，树叶不再沙沙作响，刺耳，园子里的李子不再给人安慰，你自己，出生在爆炸中心，被困在盐和腐败的火药中。 杏子悬挂在你头顶，酸樱桃，它的浆果是没有翅膀的蜻蜓：如同美妙音乐，这座花园欢欣鼓舞，这种毒药和葡萄糖没什么区别，凝入血液，使你的iPad瘫痪。 没有一个灵魂敢打扰这种生活方式，这古老旋律，这帝国衰亡的日落；这个开罐器不会撕碎引号，管理员被解雇，小鸟不再鸣叫，沙丁鱼醉鬼在番茄酱里打滚。 但偶尔，在醒来时庆祝我自己的诗句消亡，我独自从文学夜场跋涉而来，星星变成占卜者的茶叶，我溶化了睡在废弃的花园里过夜。 在这里，阴影就像记忆中的空白，打扰咀嚼香肠睡眠的非法移民——我会挨个痛揍他们一顿，因为他们的淫荡，他们的饮酒歌，他们的污秽，但早晨我听见：“我是谁，我在哪里，到底怎么啦？”清醒时他们祈祷。对谁？ 2022.5.2-5.3译2022.5.2-5.7校2022.6.24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