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歌狂

無所不爲

　　应试教育，将我们这一拨家长带入一个理念怪圈。一边痛斥着当今教育的高分低能，一边还得领着孩子疲命兜转于各式各样的补习班。既羡慕着鹰爸狼妈的果敢坚定，却还要屈从于现实周遭的从善如流。

开车送高二的儿子参加会考，快到校区时不出预料的堵车。现在的家长怕孩子雨淋日晒，娇纵的恨不得把车直接开进考场。老母亲很看不惯我们的溺爱做派，我解释道，由于小时候生活的拮据留下了太多阴影，不希望孩子遭遇同样的窘境，尽可能地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给予物质上的关爱。

因为打了提前量，时间还算充裕。CD里正播放着许巍的《曾经的你》，从后视镜里看见儿子焦躁不安，却故作深沉不羁又稚嫩的脸，想到如他这般年纪时自己曾经的轻狂梦想，不由得嘿嘿笑出声来，却招来鄙夷的一记白眼。

　　儿子小时候羞涩胆小，就经常带他参加各种聚会和旅游。每赶上幼儿园有活动，我都会背着吉他积极参加，只为做个表率，让他有个男孩样坚强洒脱的性格。效果还算显著。在结业晚会上做了四个小主持人之一，因为台词背的熟，后半场几乎就靠他一个人了，也算小小地展示了一回自己。

偶然儿子发现了一档叫做“我为歌狂”的调频音乐节目，就每天傍晚准时守候着他的小收音机。一天，兴冲冲地推开厨房的门，对正挥舞着锅铲的我嚷道“刚才有个叔叔声音和你很像，我还以为是你呢...”吃饭时他问“爸爸，你敢不敢去电台唱歌？”这个小小的“激将法”。随意地应承着，他却拿来我的手机一本正经地让报名，见儿子如此认真，也就遂了他的愿。

电话报名的人有挺多，直播热线好不容易打通，告知要排到下周才能参加节目。接下来的几天，儿子焦急又不厌其烦的等待和催问，终于接到具体参赛时间的通知。

提前做好饭，边吃边等。排在前面的选手水平不一，有让人忍俊不已的奇声怪调，也不泛音色俱佳的歌唱高手。音频节目有一定的声音延迟，必须远离收音机，只能听手机里的伴奏。这还是头一次，感觉很奇特，一个人躲到厨房里对着手机唱了一首林俊杰的《曹操》。儿子说声音挺大，挺摇滚的。

　　非常幸运的入围，电台导播通知周末可以带家人到直播间参与节目。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儿子，儿子高兴地嚷着要带相机去。我说电台有规定不允许拍照的...结果到了周末，儿子胆小的毛病又犯了，任我百般利诱就是不肯同去，说在家里听节目给我助威。没办法只能一个人灰溜溜地开车去了广电大厦。

市广电是政府一级单位，管理注定的严格。 主播文辉带领我们一行十人办理了繁杂的手续后，乘电梯直奔顶层的直播间。看着身旁，这些清纯靓丽朝气蓬勃的少男少女，不由得心生感慨。我这么年轻时，也像他们一样狂热的爱好着音乐，却没有什么像样的表现机会。现在小朋友们多幸运，太多成功的机遇等着他们去尝试去撷取，只要肯努力，一切皆有可能。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士，正暗喜不是只有我一个秋后残花来凑这年轻人的热闹，岂料人家却是陪14岁女儿来的。文辉看出我些许的尴尬，笑着说，还曾有50岁的大姐也来参加过...我心稍慰。

第一次进直播间还是很新奇的。直播间里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各种各样不知其用途的调音设备。这阵势，在我这种只混过民间乐队的末流音乐爱好者眼里，堪称奢华。墙上贴着大幅的严肃的标语，给人一种紧张的压迫感。解释说，是工作需要，大家不要乱喊什么口号就行。

七位参赛选手，抽签儿敲定了演唱顺序，每个人都轮流进入直播间，调试耳麦试唱一段，然后就在导播室闲聊等候直播时间。

导播是个胖乎乎可爱的小妹妹，善聊。听说我以前组过的乐队，就提了个名字，是她一个表哥，弹吉他的，问是否认识？我歉意地解释道，放弃了好多年，现在只想争取做个合格的‘饲养员’。一对俊男靓女听主持人说是小有名气的组合，经常参加省市演出及酒吧驻唱，配合默契音色互补。由于我偏爱摇滚，他们选的歌应该很流行，但我还真没听过。一个小兄弟反带着色彩斑斓的棒球帽，大冬天棉衣里只穿件花里胡哨的长T恤背心儿，一条浅蓝色巨肥的裤子，看着清凉又飘逸，玩嘻哈的果然个性十足，试音时，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扭来扭去，还总想去抓弄面前那个，价格不菲的麦克风，说是习惯唱法，这样拘泥的表演方式他有点发挥不出来。14岁的小姑娘一开口就惊艳满座，从小练就的童子功和名师的严苛指导就是与我这种野路子的乱吼不一样，透着“宗门”纯正的霸气。主持人之前在电话里了解到参赛前我正在厨房做饭，介绍时用了个诙谐的称呼“会唱歌的厨子”，大伙儿展颜哄笑，气氛也为之活跃了不少。

这次我选的是川子的《今生缘》，刚看到这个歌曲MV的时候被感动的一塌糊涂。MV的画风虽然很粗糙，故事情节和歌詞也是老套的兄弟恩怨、仗义江湖，却把我拉回到那个曾经懵懂的八十年代，那些以为遥远了的过往仿佛昔日重现，切身凄惶感受过的，身边朋友真实发生过的，在那个蛮横放肆的时期曾悲哀的“生无可恋”...和文辉在卫生间吸烟，他说也非常喜欢川子，讲了一些他在大学的经历，时间好像并没改变什么。听我刚才试麦时唱了那几句，说这首歌非常适合我的嗓音，并建议在高潮部分唱得更狂野更沧桑一些，正好与我对歌曲的理解不谋而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字条问，要在间奏时加这几句话可以吗？他看过后说没问题，很煽情啊……

　　众望所归的小丫头，果然不出所料的夺冠。大家都心无芥蒂地报以热烈掌声，送上真心的祝福。因为兑现了给儿子的承诺，又得以在电波里和我的朋友们说了几句矫情的感念，还认识了几个喜欢音乐的小朋友，我也是不虚此行。主持人调侃我‘会唱歌的厨子’也让儿子快乐了好几天。

“...总想起身边走在路上的朋友，有多少正在醒来...”人生的长路漫漫，总有太多忧伤难过、现世的无奈也有短暂的欣悦精彩，有过展望中的寂寞等待，也有诚挚性情的温暖关怀。过了而立之年就要学会减法，减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异想天开，减掉无法弥补的叹慰唏嘘，减掉毫无意义的周旋和疲累，不再虚伪贪恋、阿谀逢迎，学着谦卑内敛豁达与从容，从一个自负狂躁，甩着长发跳跃嘶吼的无畏摇滚少年，过渡到沉稳干练地，调配油盐酱醋，偶尔浅吟低唱的油腻中年厨子，这也算是成熟……

”我心中有猛虎，细嗅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