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失 同 学》(一)

高增岷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  殷新建</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我们从学校分配到兵团大巴嘴农场插队的同学中,有位叫殷新建男同学,与我同届但不同班。</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殷新建同学1.73米个头,前庭保满,双眼皮高鼻梁,眼窝稍许有点内凹,加上修长身材,人显得英俊、帅气,按当今话讲,小伙子“帅呆了”、“酷毕了”。</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殷新建同学口才极好,能言善辨,而且特别善于狡辩,加其面相,在学校时大家送他“狐狸”绰号,足以说明他的聪明、智慧、精干、当然还有点狡黠。</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殷新建同学出生在领导干部家庭,当下称为官二代。他们家有四个孩子,三女一男,殷新建是千亩地里一棵苗。</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上学时,他学习成绩非常好,人又乖巧、听话,长得还好,深得父母宠爱。</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殷新建同学喜爱无线电技术,小学时就能装矿石收音机。六十年代读初中时,我们对无线电知识一窍不通的时候,他可以自己购买电子原件,组装半导体收音机了。</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在农场插队时,我与殷新建同学都分在第三生产队。生活中的他,讲卫生、爱干净,守规矩。就如穿衣服这等小事,他也中规中矩,很少敞怀露胸,放荡不羁的样子。</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冬季,他戴顶黄颜色棉帽,棉帽上两个耳朵总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扣在帽顶上。不像有些人,帽子上的两个耳朵立一个,倒一个,跟狗耳朵似的。</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从这些细小的事情,可以看出他是一个热爱生活,追求完美,即严谨又注意生活小节的人。</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殷新建同学在农耕生产中肯吃苦不惜力,与老职工一样,风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不叫苦不喊累,笑容总是挂在他明朗的脸上。</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与殷新建同学相处久了,我发现他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摄影,他对摄影技巧也有一定研究。</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我们到农场时,殷新建同学随身携带了一台海鸥135相机,是那种从上向下俯瞰取景的相机。</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在那个年代,照相机属于高档商品,远远高于“三转一响”的贵重商品,在穷苦山沟更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殷新建同学用这台相机,在我们居住的窑洞前、打麦场、峰火台,为我、为他拍了不少黑白照片。只可惜这些珍贵照片,在我岁月漂泊中遗失了,留下了终生遗憾。</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正是通过他的讲解,我知道了什么是135相机,什么是120相机。</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殷新建同学到农场后,对农耕机器产生了浓厚兴趣,只要场部拖拉机到我们队耕地或复种时,他主动向队长请缨,给拖拉机手当助手。</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给驾驶员当助手并不是什么好活,绝对是份苦差事。每天象服务生似的,主动向拖拉机手示好,为他们端水、到茶、送饭伺候着,时不时还要看对方的脸色行事,有点下等人感觉。</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每天耕地作业时,要跟随拖拉机连轴转,机器缺水立即担水,油箱缺油提桶补油;耕地时犁头挂草了,要跳下机车将草头摘掉;碰到地块板结,铧犁头无法扎进土中时,要坐在铧犁钢结构架上操纵手柄,将犁头强制着压入土中。</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每天耕完地回到宿舍,殷新建同学满头、满脸、混身上下都是尘土,连耳朵眼都塞满了泥土,跟泥猴似的。</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殷新建同学喜欢跟随拖拉机耕地,喜欢伺弄机械,再脏、再累的活对他来讲都不算什么。</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为了学习拖拉机操作技能,他总是提前完成助手应当完成的工作,有点空闲时间,就请拖拉机手定好拖拉机档位,坐在自己身边当教练。</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他手扶方向盘,驾驶拖拉机顺着已有的犁沟耕地。通过见习,他学会了操纵离合、挂档等,在较短时间内掌握了拖拉机驾驶技能,深受师傅们喜爱。</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我们到农场半年后,场领导为了扩大机耕地面积,将殷新建同学从我们队调到机耕队进行培养,不久,他如愿成为一名光荣的机耕人员,开着拖拉机驰程在广袤田野上。</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殷新建同学是个有心人,善于边干边学,努力通过实践提高自己的技术和能力。他不但掌握了拖拉机驾驶技术,还买了许多机械书,自学拖拉机维修技术,他要争取做一名技术全面的拖拉机手。</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殷新建同学为人诚实、肯干,热爱所从事的工作。他到各队耕地时,从不提额外接待要求,与有些拖拉机手要肉、要酒相比,他朴素无华,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深受各队欢迎。</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农耕大忙季节也是机耕队最忙、最累的时候,他们早出晚归,昼夜不停,轮流在三个生产队抢耕、抢种。</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机耕队人员居住在场部,距我们三队较远。我平日难得与殷新建同学相见,就是偶而一遇,他也是风尘仆仆,满脸灰尘,人显得很充实、充满了朝气。</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1970年夏粮喜获丰收。8月份,我与许多知青集中到一队参加大田改造。殷新建同学开着拖拉机到各队粮库拉运粮食,支援兵团受灾严重的单位。</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在一个烈日炎炎,秋老虎肆虐的上午,太阳像火球一样高悬在空中。殷新建同学开着拖拉机去我们三队拉运粮食,拖拉机拖斗中坐着5、6名跟车回队女人和知青同学。</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拖拉机行驶到龙背桥时,需要从塬顶公路盘道而下,通过两山夹一沟的土桥行驶到对面塬上,才能到达十里远的三队。</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远古时候,这里是山顶平原,在千百年雨水冲涮中,将塬顶平原撕开了一条30米宽、50米深、纵贯南北的深沟大豁。这条深沟大豁如天堑将世界隔断,居住在沟边人家,只有步入沟底爬上大坡才能过沟,人道蜀道难,也不过如此吧。</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60年代初,组建大巴嘴农场时,为打通与往外界的联系通道,农场集中人力、物力,以干打垒方式,在深山沟半山腰,架起一座4米宽、下面留有排水涵洞、桥面有挡墙的土桥。</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从此,天堑变通途,不但满足了农场物资进出和粮食发运需要,还方便了山里农家东来西往。</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殷新建同学开着拖拉机从盘山公路蜿蜒而下,机车转过120度弯道,对准土桥入口时发生了意外。</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拖拉机如脱缰野马冲向沟边,为了保护机车和乘车人员生命安全,殷新建同学快速打方向盘,拼命将拖拉机向里回转,终因车速过快,转向过急,拖拉机翻车了,将他压在机身下。</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正是他的紧急制动,保全了拖拉机,保护了乘车人员性命,用他年轻生命生换取了他人的生存。</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当时,我正在场部附近大田劳动,突然得到殷新建同学罹难恶耗,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大惊失色中扔下手里工具,急切向4里外事故地点跑去。</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我乞求苍天,保佑他平安无事,什么事情都不要发生。</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当我气喘吁吁跑到事故地点时,拖拉机四轮朝天在空中旋转着,马达轰鸣声震耳欲聋。机身下的殷新建面向大地,双目紧闭,七窍流出细细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黄土地。</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我疯狂哭着叫着,快来人啊,把机器关上,把人救出来。</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大约十分钟后,另一台拖拉机拉着工具和人员赶到现场,将殷新建同学从车身下抬出来,护送到我们队----殷新建同学生前所在的三队。</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当年,农场为了改善我们三队知青居住条件,在打麦场附近较平坦的地方盖了一栋有五间房舍、起脊平房,木门和木窗已经安装完毕,只是窗户还未装上玻璃,达不到入住条件。</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队里将中间屋子作为停放殷新建同学遗体灵堂,为保证他的身体不遭损坏,我用报纸将窗户进行了表糊。</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作为他生前的同学,我向队领导申请,与一名周姓老职工承担夜晚守灵工作。</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如墨似漆夜晚,万籁俱寂,初秋黄土高原已显寒意。山风呜咽着从塬上刮过,扬起沙尘打在窗纸沙沙作响。</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室内昏暗而凄惨,窗台放着一盏煤油灯,儒弱灯苗在玻璃罩内左摇右摆,闪动忽明忽暗光亮,仿佛是殷新建同学多有不甘的心迹。</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室内正中地面铺着一领新凉席,殷新建同学静静着平躺在凉席上。一床棉被盖在他冰冷身上,他好像刚刚进入梦香。</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我坐在殷新建同学身边,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想起我们一起在烈日下挥锄劳动,一起套骡马耕田犁地,窑前留影,还有……。</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人们常用死人活虎形容恐怖、害怕的事情。在连续四天黑夜守护中,我用心保护、告慰着他,没有感到黑夜漫长,更没有怕的感觉,他是我兄弟,是我的亲人,守护亲人哪有害怕的道理。</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殷新建同学墓地选在我们队一处向阳半山坡上。墓坑为长方型,坐北朝南,南北方向4米长,东西方向3米宽,深度约3米。</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按照当地风俗,我们在墓坑内北墙中心位置,与坑底同水平,向北侧山体挖了一个形如窑洞、纵深2米、直径1.5米的洞穴,这个洞穴就是安葬殷新建同学棺木的地方。</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白天,我以挖墓坑方式寄托我的思念,我的悲痛,直到他父亲与姐姐到来,殷新建同学入土为安。</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在那段刻苦铭心的日子里,我常常以泪洗面,独自伤心。我们痛失一位好学友,一位好知青,更为他父母中年丧子而悲痛。</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殷新建同学舍己救人的英雄事迹迅速传遍西北林业建设兵团。我们插队的老一团党组织追认他为中共正式党员。并向上级申报,建议授予殷新建同学烈士荣誉称号。</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当年10月份,林二师召开先进知青代表大会,我们农场参加会议的知青代表,应会务组邀请和安排,向全体代表介绍了殷新建同学英雄事迹。</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人们为英雄叹息,大地为英雄哀鸣。殷新建同学走了,但他的精神永存。正是:</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知识青年殷新建,</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辛苦劳作不畏难。 </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生生死死为革命,</b></h1><h1><b style="font-size: 22px;"> 上山下乡谱新篇。</b></h1><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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