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大哥从微信上发给我一张母亲收装晒干麦子的照片,很震憾。今年九十一岁的老娘身板依然这般健康硬朗,依然能摇簸着簸箕装晒麦子,实在是我们一家人的福气啊!再仔细看看母亲手里的那张缀着补丁的簸箕,更是目瞪口呆,见过衣服打补丁,谁见过柳条簸箕上还缀着那么多各色补丁的?真叫人开眼啊!</p><p class="ql-block"> 我打电话特意询问了年逾七旬的大哥,哥说这张正反两面缀了十几条补丁的簸箕和我的年龄差不多,那是人民公社时的劳动工具,据说是五十年代母亲帮人绣了一对嫁妆帎头,用针工费购置了这张柳条编的农耕文明的产物,每家必备的劳动工具,考究起来也有六七十年的历史了。怪不得母亲这般爱惜,原是千针万线的绣工钱换来的!</p> <p class="ql-block"> 母亲从五二年到六四年生了五个儿子,和奶奶一共八口之家的吃喝穿戴全都靠母亲一个人拉扯。父亲在我们的印象中是村委会的人,因为他从互助组时就担任村里的支书,直到文化革命打倒,这才回了家,之前除了吃饭、睡觉回家外,其余好像和家里没多少关系。家里做饭烧炕的柴禾都是母亲用扁担从十几里路开外的山沟里挑回来的。我们穿的衣服都是母亲晚上点灯熬油做成的。大哥穿小了二哥穿,二哥穿坏了老三补了穿,几件旧衣烂衫拆补改装给四弟五弟穿,虽然破旧,但我们兄弟五人从没赤脚露肉,这都依仗了母亲的一双巧手和精打细算。我们村子小,仅百十户人家,村支书也就是生产队长,扯皮掣肘少,父亲全心全意扑在他的事业里,把我们村变成了全公社最富裕的集体。父亲辉煌业绩的奖状贴满了家里的土窑,这些成就源于母亲背后默默无闻的奉献。</p> <p class="ql-block"> 母亲的厨艺是村子里是数一数二的,下乡驻队的干部经常派到家里吃饭。既使玉米、高粱等粗粮,一经母亲的双手制作,都能让人吃得连连称赞。尤其是用高梁面蒸的面皮,那筋道和味道,至今再没吃到过。母亲包的饺子,只要见一次,你一准忘不掉了。擀的面条更是一绝,我常常想,母亲做的饭菜可口,一定与她用左手和面有关,要不然,干其他活路,母亲都是用的右手,唯独做饭和面时,才会用左手和面,用右手滴水。直到现在,只要我们兄弟聚齐时,母亲必定会蒸一厚摞子面皮,笑微微地看着我们几个狼吞虎咽,童趣毕露。</p> <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农村实行承包责任制后,我们兄弟正值华年,决定外出创业,计划将责任田甩给别人耕种,年近六十的母亲沉着脸不发话,只说了句:"你们只管干你们的,地里的事就别掺和了!大家见话语气氛不对,就都缄口未提这个话题。从此,土地上的秋播夏收就都成了母亲的专属。刚开始那几年还没有割麦机,每临五黄六月夏收时节,龙口夺食,到处劳力紧缺,母亲就舒臂挥镰,不几天几亩麦子便倒在她的面前,摞成垛子,风干后再由家门里的仔侄用架子车运回来,再换工碾晒入仓。几年下来,家里的铁皮麦包套了几锭子。从此,这几锭子岗尖岗尖的粮屯就成了我们殷实的家底,使我们在外拼搏的浪子有了底气。没了后顾之忧的大家放开手脚,各自从事的业绩开始有了起色。</p> <p class="ql-block"> 母亲把她的簸箕总是摆放在显眼顺手的地方,不仅便于随时使用而且警示家人不可轻视农事,久而久之这面簸箕渐渐地在大家的心里有了地位。家风的形成绝非一朝一夕,而要靠曰积月累,滴水成渊才行。现在,我们家里早已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不论你生意做的多大,人走多远,一旦到了秋播夏收的时节,大家都会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的事情,赶回家来,协助母亲耕作那几亩责任田。有人取笑母亲的长孙:″你开着路虎跑那么远回家,那点收成够耗的油费么?" 长孙笑而不答,他心里明白,账可不是这么算的,钱是随时随地都可以挣来的,而家底却是慢慢堆积起来的,深厚的根基与经济有关,但经济却不仅仅只是耗损的油钱!</p><p class="ql-block"> 近几年,母亲把扶播种机的权位交给她最称心的四儿媳,拉套的位置由长孙的媳妇继任。长孙媳妇在一家四A级旅游景区经营着一家投资逾百万元的宾馆,不论她的生意有多火爆,国庆节期间,她是一定要赶回来,拉着播种机播种来年的收成。这种风气在母亲几十年的身教言传下已然形成,并已开始传承。</p> <p class="ql-block"> 母亲的簸箕已成为我家的传家宝,它见证了母亲勤俭持家的点点滴滴,母亲用她的簸箕端出了整个家族的根基,用尽平生的精气神簸出了勤劳俭朴的家风。如今,母亲那一头雪白的银发,早已成了一村子的风景,赏心悦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