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乘值勤人员不注意，我拉着市轮渡售票处旁边的铁栏杆跳到了堤岸下，回头看看值勤人员没发觉，他正在专心看着什么。</p><p class="ql-block"> 我低头看脚下，那里除了一些黄里带黑的沙子，还有小如鸡蛋大如拳头的花岗岩石块和一些鹅卵石，翻开石块可以发现沙子上有一只只黑黝黝的小洞，那是小螃蟹的巢穴，幸运的时候，可以找到指甲般大小半透明的小螃蟹，它们一见到亮光就四处逃散，捉一只起来，对着天空，可以看到小螃蟹的内脏，一动一动的煞是有趣，我不忍心把它们晾在外面，把它们放回到石块上，江水轻轻一冲小螃蟹又迅速躲到下面的洞穴里去了。堤岸的墙脚那儿，还能见到一些深棕色的如大人拇指般大的棕色小虫，弓着背，有很多脚，我从不碰它们，因为它看起来让我感到有点毛骨悚然。不过，我也不会伤害它们，毕竟它们是地球上生命物种的一个成员。</p><p class="ql-block"> 有时，我乘着无人注意，撩起了裤管，踏着石块，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不远处有一条栈桥，拉着栈桥旁单薄的铁栏杆走上船塢，那里岸上有货物码头，坐在船塢空闲的栓揽绳的铁镫上，眺望黄浦江上的波浪、海鸥，来来往往的和停靠在两旁各式各样的船只。江中除了大大小小的客轮、货轮、驳船、轮渡，还能见到许多帆船、舢板等。偶尔还有快艇飞一样地滑过，它的尾部激起一片白色的浪花，江面上传来马达破破破的噪音，一时间宁静的黄浦江被搅乱了，水鸟纷纷逃离，小船颠簸得厉害，船塢也被冲得一上一下地晃动，我赶紧拉住了铁镫突出处，当快艇迅速消失在黄浦江尽头后，一切又归于平静。船坞慢悠晃动，仿佛躺在摇篮里，波浪拍在船坞旁边，发出轻轻的泼水声，“啪…沙…，啪…沙…”。</p><p class="ql-block"> 向南遥望，可以看到外滩沿江有一座气象台，上边有一只很大的圆球，时高时低，时刻向船民显示天气状况，当圆球高高挂在顶端，预示将有大风大雨即将来临，在解放前，气象台的旁边还有一座长着翅膀的女神雕像，很小的时候，母亲带我走亲戚时路过这里，我见过。那时，它与气象台作伴，默默地站立在黄浦江边，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树立这么一尊雕像，我只知道书里看到的“旧上海是外国冒险家的乐园”，也许她是外国人所建起来的吧。</p><p class="ql-block"> 外滩旁边有几座高楼，其中有江海关大楼，大楼上有一座大钟，虽然离开较远，但是大钟上的指针和花纹依然清晰可见，整点到了，大钟响起了音乐，音乐过后就是宏亮的整点钟声， “3…1…2…5，5…2…3…1…当…当…当……”，钟声沿着江面向四周扩散，与船只的汽笛声，海鸥的呼唤声，波浪的沙沙声融合在一起，此起彼伏，互相呼应，久久回荡在黄浦江上。</p><p class="ql-block"> 偶而来得晚了，我就靠在岸边的栏杆旁遥望远处。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天上的星星不断跳出来，一闪一闪的，对面浦东民居里稀稀拉拉亮起了淡黄的灯光，轮渡旗杆顶上警示灯的灯光一亮一亮的，这时你几乎分不清那是天上的星星那是灯，远处海关大钟钟面也亮了，彷佛天空中又多了一轮明月,气象台逐渐模糊。于是，轮船上的灯也亮了起来，映在水面上一晃一晃的。时不时还有探照灯光慢慢掠过江面，把小船照得通体透亮，一会儿又消失在江水里。江面上吹来阵阵晚风，拂过脸颊，带着江水特有的味道，淡淡的清凉，还带有泥土的气息。此时的黄浦江很安静，船儿发出的汽笛声更加悦耳，动听，此起彼伏，连所听到的波浪声音都是那么亲切、动人，仔细倾听，似乎还有小螃蟹爬行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当满天星斗和银河出现在夜空中时，黄浦江的夜晚变得特别迷人，望着那一轮弯弯的月亮，镶嵌在繁星之中，让我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里，以至于忘了母亲还在家里焦急地等待。</p><p class="ql-block"> 夏天的晚上，当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满天星斗，伴隨而来的是从黄浦江上传来的各种船儿发出的汽笛声，尖锐地叫的是小货轮，发出厚重鸣叫的是大货轮，轻快又温和地叫的是客轮，急促而短暂尖叫声是驳船……，他们像西洋钢琴弹奏出的一个个音符，有时隐隐约约，有时洪亮悦耳，在静静的夜空中廻荡，悄悄地飘入窗户，送到了我的耳窝，好似幽静的安眠曲，伴随着我逐渐进入了梦想。当我还在幼年时，这汽笛声已经早早陪伴着我，在心中已经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就像古老黑色的胶质唱片，随时可以播放出存放在音迹里的时间音符。</p><p class="ql-block"> 随着岁月的流逝，晚上，那曾经伴随我许多年的天籁之音，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变得那么纤弱，无力。终于，有一天我发现再也听不到黄浦江上的汽笛声了，它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在记忆里让人回味。无意中我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到黄浦江马路边，已经建起了许多高楼，也许是它们阻挡了我与汽笛声的交流。来往的车辆、嘈杂的人声，频繁地干扰了它们来到我的身边，即使是在深夜也已经听不到汽笛声了。夜阑人静时，我躺在床上，集中注意力想听到些什么，哪怕是一丁点儿，可是，每次等来的都是失望。偶尔似乎又飘来了记忆中那熟悉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宇宙迟来的客人，虽然到达却不再现身，让人觉得似是而非，再仔细听却又不见了踪影，朋友们从此不再出现。</p><p class="ql-block"> 后来，每当我站在黄浦江边望着涛涛的江水，童年时，深夜里，从窗外传来的黄浦江上的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尖锐，时而浑厚的汽笛声就会在耳边响起，它们曾经无数次伴随着我进入甜甜的梦想。</p><p class="ql-block"> 如今，我在网上搜索到黄浦江的照片，就会在我的眼前浮现出蓝天白云下麟麟波光的江水，石头旁机灵的小螃蟹，淡黄的浑浊的江水上漂浮的船塢，河面上海鸥捕鱼那矫健的身影，耳边就会响起错落有致的汽笛声，深沉宏亮的钟声和节奏鲜明的波浪泊击声……。</p><p class="ql-block"> 黄浦江，她带给我许多童年的快乐，也曾经激起我心中一串串涟漪，不断扩散、膨胀，化为无形，留下了淡淡的回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span style="font-size: 15px;">作者：力平 笔名：（清水淡溪）整理于2022年6月</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span style="font-size: 15px;">《我家住上海》系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图片来自网络 感谢发布者</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THE END</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