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

莲子

———记2016年5月4日，毕业41年的同学首次聚会。

分别四十余年的同学聚会，于2016年5月1日，在母校所在的县城如期举行。

 

 这是一次打动人心的聚会。

参会者的每一双眼睛，每一抹笑容，每一声问候，每一个拥抱，都满含深情。同窗情怀，在经历沧海桑田，风雨漫漶四十余载后仍像炉火一样滚烫，如清泉一样甘醇。同学之间毫无修饰造作、扭捏矫情之态，一切全是情感的自然释放。他们如一条条自由奔放的汪洋，遇悬崖飞身如瀑，酣畅淋漓，经平川浩浩荡荡，一泻千里。

  这次聚会的发起人，是一位在校时品学兼优的女同学，秀外慧中，玲珑娇俏。虽然那时学习不是主要的，成绩不是重要的，我们的女同学依然以优异的成绩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三年前于咸阳，一次意外的事故导致她身受重伤。当她从昏迷中醒来，见前来探视的有亲人，同事，好友，唯独没有她朝思暮想的同学。悲怆难耐，思念的疼痛比伤口的疼痛更为剧烈。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当年的同学们。

  一个淡若白绢，亮如小溪的朴素心愿，竟是这样令人唏嘘，让人柔肠寸断。暌违太久的同窗情，从陌生到熟悉，从羞涩到从容，从懵懂无序到恍然大悟，从抓耳挠腮到醍醐灌顶。她的良苦用心，她的义薄云天，令人长久长久的感动。

   

当我第一眼见到她时，思绪与少时隔空对接，电光火石，星花迸射。眼前这位妇人，就是四十年前如花似玉的亭亭佳人吗？是那个抱着一大摞作业本，气喘吁吁挨个发到座位的班干部吗？是的！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此时的她虽然失了少女的桃花模样，但腹有诗书气自华，眉宇间的英气婉在，气韵犹存，如空谷中的一株幽兰，温雅馥郁，落落大方。

得到聚会消息的同学无不热血沸腾，彻夜难眠，并语出惊人：排除一切障碍，就是爬，也要爬来。四面八方的心，朝一个方向聚拢。北京、河南、安徽、西安，汉中，竭尽全力奔赴一场世纪之约。

有些同学忍着病痛来了。因为四十年的情牵扯着彼此。有一对同学夫妻，妻子因腰脊受重创，处在治疗恢复期，不能坐下，只能站着，或者躺着，就连走路，也须得有人搀扶，当这对夫妻出现在同学们面前时，有刹那的安静。这刹那的安静里有大河奔涌，惊涛拍岸！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四十年前，女同学还是稚气未脱的黄毛丫头，男同学还是青春年少的黄口小儿。再见时已近花甲。女同学当年清纯的模样一去不返，映入眼帘的是经过时间老人打磨的华发妇人。男同学正茂风华、玉树临风的青葱了无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沧桑满目，霜染两鬓。

 

  大家在辨清面目后的场景是欢腾的，放肆的，无拘无束的。仿佛回到了四十年前的校园。



由于年代相隔太久，许多同学相互间失去了记忆。面对有鲜明特征的同学，迟疑半晌，竟能支支吾吾叫出对方的姓名。对记忆搜索不到，绞尽脑汁也理不清头绪的同学，只有请其自报家门了，同学也就大大方方地、响亮地报上自己的名号抑或绰号。话音未落，一个结实的拥抱，把零落太久的记忆拼接完整，四十年的距离瞬间为零。岁月在两颗怦怦跳动的心声中化为烟尘，凝聚成溪，滋润着几近荒芜的同窗之情。

十指紧扣，执手泪眼，从青涩到昏黄。双臂相拥，无语凝噎，声声祝福。世间就有这么一种情感，虽不能时时相聚，哪怕相隔多久，却能天涯咫尺，一见如故，这就是同窗之情。

 

 一张张笑脸依然亲切，一声声呼唤宛如从前。已经是祖辈的同学相互叫着对方的乳名，绰号，有些绰号不雅，甚至不堪，喊的人心无顾忌，肆无忌惮，应的人心怀坦荡，毫无芥蒂。说实在的，这些绰号若是同学之外的人喊，轻者横眉竖眼，恶语相向；重者，怒发冲冠，寻一处地儿去“理论理论”也未可知。

 

 欢乐的海洋，一浪浪掀起，此起彼伏。笑话秘闻，一屉屉往外冒着热气。你看，当年倾慕的校花还是那么风姿绰约有味道，那个帮忙给传递情书的特使都老了，她怎的就不老？妖精转世吧；哎哎！坐后排的那位女同学，每到数学考试的时候，都用三角尺扎我后背索答案，若是慢半拍，啊呀，脊背都被扎成筛子了；课桌上的那条“三八线”，刀劈斧凿地刻在脑子里，清晰地见证楚河汉界上纷飞的战火；课间休息时，为争抢乒乓球案桌而大打出手，挨训罚站一星期；为一句不屑的言语恼怒，唇枪舌剑各不相让，末了一扬手，甩你一身钢笔水好解气……一大堆的趣事，糗事，伤心事，尴尬事，沉香小半个世纪后，件件桩桩都成为同学们的开心事。

相逢一笑泯恩仇，那时的哭哭笑笑、磕磕绊绊今天重温，竟是那样的柔软暖煦，贴心贴肺。交谈中，同学们敞开心扉，畅所欲言，动情处泪花闪烁，欢快时笑语嫣然。当谈到某些同学因疾病或意外离开大家时，同学们沉默了，心在颤抖，在滴血。仰望苍穹，唯有点燃友情的心香，方能告慰天堂里英年早逝的灵魂。

 

 一个迟到四十年的歉意，是那样的荡气回肠。毕业了，同学们各奔东西，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有两个要好的铁哥们，一个在农村插队，一个则穿上了戎装。当兵的同学在部队给农村插队的同学写过一封信，诉说思念，介绍情况。由于少年轻狂、无知，这封信被户上别的同学偷偷拦截，私拆。当这位同学从被褥底下发现署有好友名字的书信时，已是失了信封的残破碎片。没了信封，也就失去了回信的地址。茫茫岁月，情天恨海，一颗心从此郁结。歉意、愧疚像恶魔，常常在夜阑人静时撕扯他的心，多少次鲜血淋漓，多少回夜不能寐。感谢这次聚会，使他终于有了向同学解释的机会，以飨心愿。真相大白后，两个白发参差的脑袋长久的拥在一起，双肩抖动，热流长流。

 

聊不完的前尘往事，说不尽的离情别绪，更有道不完的喜悦与沧桑。仿佛四十余年的时光同学们并未远离，而是择一处驿站静静地等你。等你风尘仆仆，等你安然无恙。你会情不自禁的感叹，那些原本属于青春应有的缤纷，被尘封在心底深处，静静等待，悄悄珍藏。那些曾经在逝水流年里的单纯美丽，那些曾经在追求理想中的朴素执著，那些曾经在青春悸动中的真诚情感，已化作彼此间深深的友谊，如一坛陈年老酒，历久弥新，芳香悠长。

84岁高龄的班主任老师精神矍铄，耳聪目明，记忆出奇的好，只要稍微提示一下某同学的特征，喜好，老师都会叫出四十年前学生的名字，准确率非常高。为表心意，老师为同学们准备了一大篮红红的樱桃，更令人钦佩的是，前一天得到消息的老人，不顾年迈体弱，兴致勃勃的赋诗一首，激情四射，宝刀未老，为人师表，德教双馨。

 师生座谈，把盏祝愿话今夕是聚会的高潮。大家团团围住，推杯换盏。

 

 第一杯酒敬师长！感谢老师的谆谆教诲，苦口婆心。没有您，我们成长的路途可能更为坎坷漫长。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们爱您，就像爱自己一样！

 

  第二杯酒敬同学！同学，是青春之丛盛开的玫瑰，纯真热烈。即使分开多少年，哪怕远的不着痕迹，玫瑰也依旧隔着时空向你微笑。同学，这个抽象的，浸入了骨髓的，融入了生命的名字比个人的名字更重要，更温馨，更具魅力。同学，是精神上的血亲，是一种别样的情。

 

   第三杯酒敬友情！友情会叫我们一生牵挂，三世相亲；友情会使我们风雨同舟，甘苦与共；友情，会让聚会的消息变成一道军令，无论你在天涯海角，都能赴汤蹈火，义无反顾；友情，没有名利的杂质，没有物欲的浊流，只有共同走过的一段黄金岁月；友情，是冬日的暖阳，夏日的清风，像玉壶冰心，似银色月光，让人心生透明，魂清魄澈。

 三杯过后，同学们自由勾兑。酒逢知己千杯少，酒喝干，再斟满，一起叙说如歌岁月的浮华追梦；桌上珍馐满盘，佳肴琳琅，夹一筷子青春往事，酸甜苦辣尽尝，温暖的情意如江水流长；半杯是等候，满溢是回望；一杯是问候，两杯是祝愿，三杯永不忘，四杯情难矣……

K歌是聚会的一部分，没有引吭高歌的激昂，没有轻歌曼舞的旋转，聚会就不算完。

 

 歌城金碧辉煌，飞幻流彩。绝佳的音响设施把同学们带回遥远的黄金岁月。一曲曲熟悉的旋律穿越岁月的烟尘扑面而来，携着时代的气息在众人面前摇曳生香。同学们将歌曲《真的好想你》反复点唱，你唱一遍，他唱一遍，共同再唱一遍，声情并茂，扣人心弦。每一遍歌唱，都有不同的感受在胸腔激荡，话筒在手中颤抖，心潮在歌声中跌宕，如泣如诉的旋律和饱蘸深情的歌词，令同学们百感交集、泪水潸然。现实与梦幻交织交融，情景与梦想缠绵萦绕，款款柔情似水，滴滴相思成灰。置身一尘不染的琉璃世界，竟不知今夕何夕。

 

 唱啊唱，歌声婉转唱不尽同学高山流水的知遇之恩，生命中有你相望，苦乐相知，惺惺相惜，凄风苦雨不觉孤单；跳啊跳，舞姿翩翩赞不完同学无怨无悔的默默奉献，虽然我们的身姿不再挺拔，舞步不复当年的轻盈潇洒，此一去兜兜转转，山重水复，有你的祝福铺洒在路上，前行的步履不再蹒跚。尽管岁月的风霜早已爬上眼角，可是幸福在溶溶的同学情里，不老的容颜永远年轻！

往事如烟，温馨如昨。相聚使我们重温那一同走过的日子，一起回忆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聚首，是一段相思的结束，也是另一段相思的开始。正如会后某同学在微信中的留言：“泪在目中转，情在心中绕，话在无言中，爱在歌中扬！”

 

  莫问何日再相逢，天涯何时不逢君？！在信息时代的今天，同学们无不被对方锁在心坎里，攥在手心里，纵有十八般武艺，也难逃“如来佛主”的手掌心！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当他日是今时！爱你们，同学们！期待着下一次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