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张 品</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5月25日上午,在微信亲友圈看到九大发的微信,得知大爷过世了。听闻噩耗,心如刀绞,感觉天旋地转,脑子一片空白。当即决定,要去见下大爷最后一面。正准备向领导告假时,接到通知,要迎接上级检查,必须加班准备会务、材料、接待等事宜。忙完后,与九大相约晚间出发前去吊唁。忽又接到通知,省城的“钦差”下午抵镇,需坚守岗位,不得擅离职守。如此几番折腾,最终错过了见最后一面的时间。仿佛冥冥之中,大爷在天之灵还在为孙子考虑,不愿扰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越是如此,便更觉得惭愧。以至于每晚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在未央灵堂负责采办的堂弟也觉得我应该来趟,毕竟这是骨肉相连的至亲。以至于我说了缘由,他也表示无奈和理解。和他谈及大爷的后事,堂弟表示办得热闹,很好。大爷生前的至亲好友和家乡亲朋去了很多,送他老人家了最后一程。这件事情已过去快一个月了,今天决定写点东西,以作纪念。</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印象中的大爷</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见大爷的面不是很多,对大爷不甚了解,但从父辈的口口相传里,我有了大概印象,并给他画了相:清晨的西坡炮铺院子里,树木青葱、画眉轻啼,一个身着蓝缕、英姿非凡的少年背起挎篮、拿起镰刀,穿过沟壑丛林割草、砍柴、喂猪,疲惫不堪却意气风发,他微坐于门前的石坎上,若思若悟,犀利的眼神穿过群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命运之神只会眷顾有准备的头脑。后来,大爷参军、当教员,用自己正直人格和勤奋努力,一次次脱颖而出,一次次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直到复员后,被分配在西安市未央区工作。从大爷自述的回忆录得知,初到单位,一间小房、一个板床、一个矮桌、一把藤椅,人地不熟、举目无亲,偌大的西安市,每日陪伴他的只有清苦的生活、繁忙的工作、复杂的人际交往,这里有帮他的恩人、也有陷害他的小人,因为骨子里有炮铺人的正直憨厚和张家人的倔强不屈,最终他用善良的心性和清廉的节操,赢得了普通群众和对头的甘心佩服,一次次化解了来自生活和工作的危机。我也常想,一个没有背景的山里娃是如何在省府混下去的,如何在政府站住脚的,如何在纷繁复杂的交际圈中,准确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蓝天?面对这个深邃的问题和带有哲理性的命题,我除了发自心底的油然生敬,而别无答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年青时曾因骨折到西安的大爷家待过一次。大爷不是他想象的省城高官,生活无忧、锦衣玉食,声名显赫、威风八面。他只是一个从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山里娃,在清贫的生活、艰苦的环境中,用自己对命运的不屈和对生活的积极心态,创造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或许,他自己可能舍不得吃一碗省城的羊肉泡,但对同样来自山里的父亲,却穷其所能、遍访名医、全力医治,只为治好侄子的断腿。最终经过悉心照料,父亲最终治好了断腿。在那个医疗条件极其匮乏的年代,能让侄子到省城治好断腿,这就是对亲情最直接的表白。</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电话里的大爷</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07年底,我即将大学毕业,一边写论文、一边找工作,在西安、咸阳、宝鸡、渭南四地辗转,但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4月的一天,青海省西宁市一中到我们学校招老师,我通过笔试、面试、试讲,过关斩将,顺利通过了选拔,成了预备老师,学校要求年后去西宁参加考试。过年回家时,我向父亲提及此事,父亲说仕钊爷在青海西宁教书,联系下,看能照护下不。得知大爷和仕钊爷有联系,便给大爷去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大爷慈祥有力而思路清晰的声音,亲切地询问我工作上的事,并表示他会给仕昭爷打电话,让帮忙照护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08年春节后,作为中文系唯一入选的男生,我和同班5名女生一起坐上了去西宁的火车。从西安走的时候,艳阳高照,便穿了件薄外套,但随着海拔的升高,越发寒冷,以至于我整个人在火车上蜷缩一团。因为卧铺太贵,我只买了站票,便站一会儿、蹲一会儿,没多久已身心疲惫。车到了青藏高原,天空下起了茫茫大雪,我有点打退堂鼓,甚至埋怨大爷没有给我讲清西宁的高寒。下火车后,学校老师安排住到了旅馆。刚脱下衣服,准备睡觉,大爷的电话来了,询问到了没有,见到仕钊爷没有?我也有点怨气,心想天寒地冻的,连个人影都没见到。没过多久,门铃响起,一个头戴鸭舌皮帽、身材魁梧的老人走了进来,我从未见过仕昭爷,有点不敢相认。但见来人有点像三老爷(仕钊爷的父亲),便试探地喊了声:“仕钊爷!”来人亲切地答应了声,并略带生气地说:“你个娃,来了也不提前说下,要不是你大爷给我说,还不知道你已经到了!”随后,我们在旅馆里闲聊了起来。我说,爷你在这里工作了那么多年,有关系么,能帮下么?仕钊爷说,我已退休多年,倒是有学生在教育局工作,但你考试必须自己来,考不上谁也帮不上你!通过这些话,我愈发断定这就是我爷,这是张家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堂堂正正,不允许走后门!现在想来,两位爷一位热心帮忙联系,一位教我靠自己靠本事吃饭,这是多么珍贵的人生经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学毕业前夕,我签了渭南一个民办高中,后来又考上了本县的教师,同时公务员也考上了,于是不想去渭南了。又给大爷打电话,咨询相关的事情。大爷以自己的人生际遇和工作经历,为我答疑释惑,指明方向,并鼓励我干好工作,走出自己的路来。现在想来,这些话语实在贵重,令我时至今日仍受益匪浅。</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内心间的大爷</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爷在世时,让他的儿子——我们的叔父给暂时没有找到工作的堂兄弟们安排在他的公司里工作。张家先后有四五位堂兄弟、堂妹在大爷的授意下,直接进入叔父的公司工作,从茫茫大山迈入繁华的省城,他们在这里或多或少收获了经验、丰富了经历,为后来走向更高的平台打牢了基础。每逢过节和冬天来临的时候,大爷还让叔父给堂弟们买袄子,害怕娃冻到。并不时亲自下厨炒菜做饭,招呼孙辈们,给他们讲为人处世的道理和工作上的注意事项,为他们尽快过上幸福生活鼓舞打气、出谋划策。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现在每次回老家,从大爷门前走过,看到土墙黑瓦、石坎土路是多么地亲切熟悉,还有屋旁的核桃树根深叶茂,屋后高耸云霄的红椿树笔直挺立,这些场景似乎都在告诉世人,这里有位勤劳质朴、正直上进的“张家老大”。我们这些孙辈自打记事起,很少见到大爷,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在内心里,对这位用自己本事走出大山长辈的羡慕、敬佩。陈忠实说,死后要用一本可以垫棺作枕的书。我说,大爷也实现了。他的艰苦童年、青葱少年、奋斗中年、上善暮年,就是一本厚重的人生大书,在子侄孙辈心中印下了吃苦耐劳、百忍家风的传承,在世人面前展示了炮铺院子张氏族人对抗命运和追求生活的执着,在省城大舞台彰显了秦岭山下农人的勤劳智慧。我想说,大爷的这本书很大、大爷的内心很大、大爷的世界很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福禄祯祥”,这是大爷四兄弟的名讳,也同样承载着炮铺院子乃至整个家族对生于大山、走出大山、回到大山的厚重思考。百余年来,从“康老太”的逃荒避难到家族的繁衍生息、发展壮大,我们在这片山里薪火相传、诗书耕读,得到了“红岩秋月照横渠,白塔春云书忍字”的人生真谛,也同样做到了躬身践行、厚积薄发。大爷,就是这其中的佼佼者和“头雁”,少年生于红岩山,“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青年寄于行伍列,“劳筋骨、饿体肤、空乏身”;中年仕于官府中,“独善其身,兼济天下”;暮年隐于尘世间,“上善若水,厚德载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爷从未离开过我们,他还在屋里看报,还在路边锻炼,还在厨间做饭......</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壬寅年季夏</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