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塔记

建雄

现在的住地附近有一块硕大的绿地，里面还有篮球场，网球场，门球场，各种健身器材和一条曲折幽长，掩映在绿荫中的健身步道。清晨，总是吸引来众多的男女老少，参与各自喜爱的健身项目，热闹非凡。
我本性懒惰，不喜健身，虽去过绿地多次，却没能坚持下来。然而矗立在绿地中的几座输电铁塔，却让我忆起了六十多年前做的一件小事。尤其是一次看到几位电业工人借助保险装置，攀登上高高的铁塔作业，我心中不胜自喜，我十几岁时就已徒手攀登过了。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刚上小学五年级。西门街的小伙伴中传说着，城墙的西北角上造了一座铁塔，很高很高，登到顶上可看到东海，所以大家都叫它“望海楼”。那时南汇城里最高的建筑物是十字街囗北侧的一座三层的楼房，东海离南汇城还有近二十里地，能看到东海，这铁塔该有多高啊。还沒见过尊容，我心中已经有了热切的期待，期待着有一天能爬上去看看。
不久，又传来某某、某某已经去登过了，铁塔沒人看守，也不知道做什么用，反正只要胆子大，随便爬。他们还绘声绘色，当然不乏添油加酱，把登塔的体验说得十分令人心动。很快，在西门街的小伙伴中掀起了一股争相爬“望海楼”
热潮。爬过的人，回来趾高气扬，自称“胆子大”。沒爬过的人，似乎矮人三分，与人说话插不上嘴。
家长们当然是不支持的态度，告诫自家的孩子，不要去爬，很危险的，摔下来非死即伤。
我还没去爬过，心中矛盾极了。在听到“阿英也去爬过了”，我决定必须去爬一次，因为阿英是女生，她都去爬了，我一个男子汉怎么可以不去呢？否则将来戴个“胆小鬼”的帽子，我还怎么在西门街的小伙伴中混？再说，爬到顶上究竟能看到什么？吸引力大着呢。
五月的一个星期天，我准备完成这个“壮举”。为顺利完成，我邀小宝作伴。一来小宝胆子大，二来他已爬过，有经验了，对我肯定有帮助。当然事前要瞒着父母，成功之后，父母谅也无可奈何了。

清早，我们出发了。从西城门爬上城墙，沿城墙向北走约500米，就可到达西北角的“望海楼”（划圈处），这是从西门街出发的最捷径。从西城门旁的一条小路斜着往上走，到达城墙顶上，已经远远看到西北角上的铁塔，孤独地矗立着。
为抗倭寇， 修筑于明洪武十九年间（1386年）的南汇城墙，经历了五百多年的风雨侵蚀和人为破坏，已经千疮百孔，杂草丛生。南面城墙于1958年因兴修水利而被整体拆除，东面也仅残存几段。唯西面和北面还比较完整（到60年代初）。
我俩踩着还带露珠的杂草，一路向北前进，沒十分钟就到了铁塔脚下。四周别无他物，也无人看守，没见输电线，不是输电铁塔。有人说，是部队建的，军亊用的，也不像。有人说，是气象台建的，但沒看到有什么测量仪器。总之，到今天我写这篇文章，也不知道当年这座铁塔是干什么用的。

抬头望塔顶，似乎已经碰到上面的白云了，真高啊。小宝看见我似乎有些迟疑，就说“别怕，双手抓住铁杆，一步一步往上走。”说完，他先开始攀爬带路，我撸起白衬衫的袖子，紧紧跟在他后面，一格一格的往上爬。爬到第三层，似乎风大了，往下看了一眼，地面已经离得远远的，双腿不由自主地有些打颤，手心也出汗了。这下完了，不上不下怎么办？小宝已经到顶上了，看我停在半空，大声喊“别往下看，加油，马上到顶上了”。我闻声而动，一鼓作气，终于爬到顶层。
顶层铺了木板，约有二三个平方，四周还有栏杆。凭栏看去，南汇城尽收眼底。护城河绕铁塔而过，城外的农田一望无际，正是麦熟时节，满眼一片金黄。向东看，是东海的方向。我尽力地看，希冀能看到海塘的身影和海水的波涛。可惜无论如何只看到五月的阳光照耀下的苍茫大地，心想，这“望海楼”的名号有点虚嘛。也许二三十米的铁塔还不够高，也许带副望远镜来就能看到东海了。
逗留约半个时辰，看得心满意足，我俩下塔了。一扫上塔时的紧张，下塔的心情是愉悦的。我一边下，一边盘算着如何取得父母的谅解，如何向小伙伴们炫耀。正在兴奋着，正所谓乐极生悲，手臂一不小心在螺钉上划了一个口子，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赶紧三脚两步下到地面，掏出手帕，让小宝帮我扎牢止血。幸好，口子不大，片刻血就止住了。这下完了，回家怎么交代？我俩坐在城墙上，冥思苦想，如何瞒住父母？太阳越来越高了，五月的气温已节节攀升，坐在城墙上也不解决问题，还是回家吧，能混过去最好。
到家时我已把原本撸起的袖子放下，遮住伤口，希望蒙混过关。不料逃不过母亲的火眼金睛，因为这么热的天，袖子不撸起的反常现象已经告诉她老人家，我有问题。遭顿训斥是必不可少的。
一切事物皆一分为二。登塔的伤痕遭母训斥，但也成为我向小伙伴们炫耀的证据，哈哈，我登过铁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