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桥

青枫🍁

牛桥，没有人知道它原来叫什么名字。它建于何时，将毁于何时，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只有牛群日复一日踩着它岣嵝的背脊，走到对岸去吃草。它的存在似乎只跟牛有关。冬来暑往，斗转星移，没有人知道它经历了什么，它身上的石头渐渐垮塌，变成了一座野桥。它的命运跟牛一样，不被关心；它像一头没有生命的石牛，喘着粗气，埋头走向生命的尽头。 这又是一个会说故事的黄昏。行走在那央的田间地头，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巴味道。谷物成熟，蝴蝶翻飞，牛群沿着公路悠然回家。偶或一列动车隆隆驶过，或者一架客机呼啸着扫过树梢，之后，一切又重归平静。 快被荒草淹没的起云塔默默耸立在夕阳里，旁边有一大片鸡冠花。鸡冠花旁的湿地里有一片荷塘，荷塘对面横着一条轻轨，轻轨的方向和飞机的航道一致，所以，飞机和动车并驾齐驱的场面，我时常看见。 那央的天空和田野，在我仿似现实与梦幻的交界处，那里有恬静的田园和纯洁的梦呓，那里有挥之不去的亘古之爱。 尽管夏日炎炎，只要走到乡下，就有一种初春的凉爽感觉。醉人的风恣意地吹着，田野一片青绿，鸭群和鹅群悠闲地在池塘里玩耍，鸟在远处的林子里叽叽喳喳。一派田园美景，令人驻足！ 无论是奔波于市井的小市民商人，还是在田间地头挥锄的农民，他们都为一张嘴和一点足以遮羞的虚荣活着，这其实并不过分，毕竟，民以食为天嘛。骨气这种东西，对于眼界仅限于温饱的我们，确实有点奢侈。 每次路过那央，只要有时间，我都会访问牛桥。它像一位老友，我们同样地寂寞着。当我们面对面的时候，那寂寞便是沟通我们温暖生动的语言，像夕阳的问候，流水的亲抚，以及无情岁月赐予的耳鬓厮磨…… 它默默躺在这块没有名字的湿地上，有些残损，但无碍坚强。村民早已用不上它，可是牛儿们需要，它们每天都要经过它走到对面，去吃那里又青又嫩的青草。 《石桥》岂是几张照片就能把你留住你在我心中渐渐死去我希望你死去因为不忍看见你残破的样子我希望你死去因为不忍看着人们把你遗弃你似乎从来不曾辉煌因为构成你的石头的边角透着惨白你似乎从来不曾辉煌因为你所处的地方一片死寂只有牛群依然倘佯在那片青青的草地只有播种和收获的季节农民在两岸的土地上忙活只有漂泊无依的嫩白的水菜花在不甚流动的水面开放和凋谢不分季节只有晴朗的日子红日不经意地从你的头顶滑过当你是透明的空气而阴郁的日子笼罩着你的乌云或淋着你的菲菲细雨把你当白痴一样爱抚日出和日落仿佛与你无关它那生气勃勃的光芒和天赋异禀的柔婉的依恋仿佛只是针对那些多愁善感的诗人那些心中空洞无物的诗人那些空有华丽辞藻却看不见平凡的诗人那些谄媚权贵和美色的诗人阳光得到了廉价的歌颂像孔雀卖弄漂亮的羽毛似的努力变换炫目的光线你的炽热的目光早已穿透日出日落的光环落到地平线那边获得不朽我不要一座精致的充斥着喧嚣的桥你有死一般的宁静和敢于面对永恒的神气带着黄昏的迟暮带着被人遗忘的荒芜带着无边无际的原始的空洞及悄悄滋长蔓延的生命之流从容于一切世故好像只有这样你的生命才会再一次活泛起来 人生快意，莫过独行！我们漫无目的的游走，行程随时随地发生改变。时间被我们恣意地挥霍着，欠煞旁人。当你全心全意地对待自己时，内心容易滋生一种骄傲。 最廉价的旅行，是用双脚代替经验，用感觉代替常识，用谦卑代替狂妄，用独立代替盲从，用满足止息欲望，用心灵寻找方向。我们不傻，但不需要太聪明，我们只要一半的智力去运动双脚，去目视前方。一辈子太短，学会聪明耗费太多时间，何不真实地，平凡地，任生命一天天老去？ 在那央的田边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大书三个字“山海镇”，清朝或民国的某一天的黄昏大致如此，有“山海镇”碑为证。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到一句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我们不应将快乐建立在对物质和权利无休止的索取上，而应投身于受自然之神安抚所获得的快慰中。荒凉的湿地，寂寞的石桥，丰盈的稻物，活泼的冷泉，这些简单的组合自古以来滋养了一代代生命和灵魂，从未改变。这种快乐本真，自然，健康，没有负担，更不会牵扯其它，每一念都源自内心，出于微妙，而且不可复制。 今天是中考的日子，十四岁的女儿，一个懵懂少年正在开始自己的人生拼搏——怪不得我这么心绪不宁。人生是残酷的，我从撒满玻璃渣的路上走过来，脚底早经结痂，疼痛业已麻木，但每每想起和困难搏斗的惊心动魄和绝望，依然心存余悸。奋斗吧，少年！你的命运不完全掌握在宿命手里。 这世上，这人间，永远充满矛盾和不和谐，如此时，一边是浓云滚滚的惊乱，一边是稻香馥郁的安宁。 在七月变态的酷暑，到了傍晚，人类最美的消遣才徐徐拉开序幕。两斤羊肉，四只鹌鹑，一斤酒，足够几个同好在野外美美地吃上一餐。酒足饭饱之后，灼热的身体淬入冷水，一个激灵，冰凉的快感迅速传遍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的每一条皱褶和每一个毛孔，连细胞核都浸透了冰凉——夏天，似乎唯有这样，日子才不算虚度。 今年气候反常，酷暑逼近七月。由于那央便利的地理位置，我几乎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只为泡一泡冷泉。 风轻无形，夜静无尘，此时心无挂碍，所有的一切都归于零。 久违了，夜暮下的那央！冷泉无声，蛙声阵阵。夜色中，弥漫着稻香的田园分外静谧，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