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神经元和社会行为

蓬草

镜像神经元和社会行为

蓬草 2022年6月23日

刚刚见到同学转来的一篇文章：《科学家找到了证据：权力会导致脑残》。说的是最近发表在《自然》杂志上的一篇文章表明：有权力的人当中，不会以别人的角度看事物的比例远高于普通人。他们脑内的镜像系统有缺陷。这个研究属于社会神经科学领域，神经科学发展的前沿之一。最近二十多年，研究者对大脑皮层的镜像神经元做了不少研究。

镜像神经元是首先在猴子大脑皮层中发现的，当猴子做某种动作或看见实验者做同一种动作时（比如拿取苹果），镜像神经元就会放电。镜像区别于感觉神经元和运动神经元，在于它们可以在行动和观察行动时都放电。这些镜像经元见于运动前区、辅助运动区，运动皮层和顶叶（相当于人类的顶下小叶）。后来这个概念有所扩大，不仅仅是指行动，也包括其它情况，比如观察到痛苦和亲历痛苦时都放电的神经元。在大鼠的扣带回前部就见到这种神经元（我上小学时看见老师用教鞭戳同学肋骨的时候和回忆这件事的时候，扣带回前部的镜像神经元应该放电了）。功能性核磁共振的研究表明，人类的大脑皮层存在类似的镜像神经元系统，其所在区域与猴脑中镜像神经元的区域基本重合。鸟类在学习和模仿唱歌时，也有镜像神经元的参与。

由于镜像神经元系统见于多种动物乃至于人类，因此这是神经系统在种系发生过程中发展出来的系统。另一方面，镜像神经元能有如此的放电方式显然不是仅依靠其自身的内在特性，还必须依赖神经网络，必须有适当的输入。而这种输入，不仅仅是从下往上的视觉输入，还需要从上往下的输入。因为镜像神经元可以在不同的观察角度下放电，会因苹果是否被吃掉而异。仅仅依赖视觉皮层的从下往上的输入是不够的。除此之外，学习过程也应该起到重要作用。研究者认为，这种学习可以是赫布式学习或者是联系性学习（条件反射就属于这一类）。不过目前对其具体的神经通路和突触可塑性几乎全然不知。

对于镜像神经元的功能有不少猜测和争论。最常见的有一下几种。

一是模仿。猴子很善于模仿。“Monkey see， monkey do”，这是我认识的一个技术员喜欢说的一句话，意思是说他能够模仿做某些事，但并不理解。

二是感受“别人”的情绪和情感。大鼠的镜像神经元在经历痛苦或观察到别的大鼠经历痛苦时都会放电。这是移情（empathy）在神经元水平上的表现。以前学者们都认为只有人类和大猿（如黑猩猩、大猩猩和猩猩）才能够移情（感受和理解其它个体情绪和认知活动的能力，前者属于情绪移情，后者属于认知移情）。近十几年的研究表明，啮齿类动物也有这种能力。比如小鼠接收到电击会尖叫，跳动随后僵立一段时间。当小鼠观察别的小鼠这种行为时也会表现出僵立。把小鼠塞进试管里无法行动，会引起很强的应激反应。如果此时让其它的小鼠可以自由欢快地在周围跑动，受限制的小鼠的应激反应会更强烈。反之，如果此时也有其它的小鼠也同时遭此不幸，那么应激反应就会减弱一些。“别人的快乐，就是我的痛苦；别人的痛苦就是我的快乐。” 小鼠虽未达到这种程度，但距此不远了。

三是理解“别人”的行动意图。研究者们对此有争议。争议不在于动物是否能够理解其它动物和人的意图，而在于镜像神经元系统是否真正帮我们理解别人的意图。如果我们对动物发出某些威胁性动作，它们会警觉，逃走或反过来威胁我们。动物有时会有误解我们的意图。例如，知更鸟在我家廊柱上筑巢孵蛋，我进出家门的许多动作在它看来都可能是恶意的。我稍走近一点，它就会惊起，飞来飞去发出刺耳的警告。在揣度别人“恶意”方面，我们人类也毫不逊色，很善于疑神疑鬼。为防备别人的误解，我们也时常注意自己的言行，于是就有“瓜田李下”的说法。理解“别人”的意图，显然具备更多的认知和理智成分，属于认知移情。近年来，移情经常被翻译为同理心。这个翻译似乎更接近于认知移情。认知移情也经常被称为心智理论（theory of mind）。也就是说当我们理解他人时，会在头脑里部分部分地再现他人的心理活动，或者说是对他人的心理活动有一种假说。高情商的孩子知道同伴喜欢什么玩具，高情商的官员善于揣摩上意。一般认为，情绪移情和认知移情由不同的神经元系统来支持。镜像神经元被划分在支持情感移情的系统之内，但它们是不是认知移情的一种基础似乎仍然有待研究。

人类和动物都有移情，人性中必然包含这种“动物性”。移情这种这种“动物性”也是一种社会性，是人的本质的一部分。人的本质也受到社会发展和个体经历的影响，如果赫布学习或联系性学习在这个过程中起作用，那么就不难理解《自然》杂志的最新文章，权利会导致脑残，傲慢综合症。的确，有权力的人会认为自己无所不通，会告诉人们到他那里去找真理，对一切发出指导。

科学家找到了证据：权力会导致脑残

https://mp.weixin.qq.com/s/rXRRIL-z_MnK-z9tF_Ur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