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倒映威尼斯 之一

曉光

曉光
2022年6月

威尼斯，地球之最的瑰丽水城，我曾两次专程去旅游，惊艳于她独特的华美、古典和浪漫。然而，在回味时却深感对游旅所见之内（之外）知之甚少。避疫居家有足够时间读各类杂书，“神游”中收获了些威尼斯漂亮颜面下的内涵 - 她的历史、地理、文化等，丰满了对威尼斯的认识。（“神游”一词源自发小阿猛对旅游归来写游记时读书学习做案头工作的调侃定义）

辉煌历史的栩栩映照犹如粼粼波光中倒映的威尼斯风景，轻摇在水中，更增添万般风情。

世界地图上的意大利就像一只漂在地中海里的靴子。靴子底部浸入地中海Mediterranean Sea，西面是第勒尼安海Tyrrhenian Sea，东面是亚得里亚海Adriatic Sea，只有长筒靴的顶端挂在欧洲大陆的陆地上。威尼斯位于靴子高腰上部，亚得里亚海接到陆地的位置。

有些简体中文讲威尼斯的独特地理环境称“泻湖”，我不解其意，去查找出处。

意大利文称 Laguna di Venezia，威尼斯文叫 Łaguna de Venesia，对应的英文是Lagoon，即a stretch of salt water separated from the sea by a low sandbank or coral reef。所以，对应的中文应该叫潟湖（xì hú）（由于潟字少见并被不少人认为是繁体字瀉，所以误称泻湖）：被沙嘴、沙坝或珊瑚分割而与外海相分离的局部海水水域，有的高潮時可与海相通。

（潟在漢語中是鹵鹹地之意，如《史記·貨殖列傳130》中載有「地潟」；《漢書》中載有“海瀕廣潟”，現較常見於日語，如新潟。“潟湖”曾一度被寫為“瀉湖”（如1983年版《現代漢語詞典》1276頁），但在1996年版《現代漢語詞典》中已重新規範為“潟湖”）

当波浪向岸运动，泥沙平行于海岸堆积形成高出海水面的离岸坝，坝体将海水分割，内侧便形成一个封闭的浅浅的咸水海湾，就是潟湖地貌组合。严格按地理學的湖泊定义，其实此类珊瑚礁潟湖不是湖，而是海湾。

这里是源自阿尔卑斯山的河流向东流过平原，沖刷泥沙，在从东方环绕亚得里亚海头的洋流作用下，淤泥被拉長成長堤，形成了威尼斯潟湖。

威尼斯主城区就坐落在潟湖的浅滩上，离大陆岸4公里，城市所在的水域平均水深1.5米，依靠铁路、公路、桥與与陆地相连，城市由百多小岛组成，並以数百水道和桥梁連成一体，以舟相通。从太空站拍照的威尼斯。

威尼斯以其优美的环境、建筑和艺术品珍藏而闻名，潟湖和城市的一部分被列为世界遗产。

从空中拍摄的水城，中心是圣马可广场。

图中远处那一条笔直的人造建筑是通往大陆的一座长桥，有铁路和公路把岛屿西北部和意大利半岛连接。但是在威尼斯城中没有行车的路，也就没有汽车。貫岛反S形大运河Canal Grande是威尼斯的交通干道。

威尼斯这个名字来源于公元前 10 世纪居住在该地区的古代威尼蒂人。威尼斯现代城市的起源没有明确的文献记载，但是历史学家引用可靠证据得出，从公元第二世纪起日耳曼人侵略罗马地区，躲避战争的难民从陆地逃到潟湖的岛屿沼泽中。陆地上的蛮族（从哥特人到匈奴）缺乏船只和海洋知识，潟湖与大陆的分割形成了保护屏障。有些人战争锋头过后回到原来的残垣断壁，可是下一次战争时又来避难，逐渐地越来越多的避难者留在了这些没有战乱的岛上，他们从潟湖获得了食盐和新鲜鱼类（仅此而已），他们留了下来。

有人把公元421年为威尼斯城市的诞生年纪念，也有人觉得那年份记录不真实。尽管具体年月有争议，但有记载大约在公元5至6世纪，威尼斯不同岛上的民众聚集在一起，选择制定了他们共同的自治政府体系。明确自己不要“君主”，而仅仅需要一个领头人，于是他们选出了自己的“头儿”- 执政官（Doge），开启了缓慢的宪制进程，脱离了东罗马帝国的统治，并于697年（中国唐朝时）建立了威尼斯共和国，直到1797年（清嘉庆二年），寿命1100年。

从威尼斯城市的诞生，它的公民Citizens概念和公民享有的权利和义务就很清晰。对共和国的安全和发展有贡献外来人可能被授予威尼斯公民身份，贡献大的公民可以获得贵族身份。

其后，在拿破仑战争和维也纳会议之后，共和国被奥地利帝国吞并，直到 1866 年由第三次意大利独立战争而举行的全民公决后成为意大利王国的一部分。现在是意大利20个一级行政“大区”之一，水城威尼斯是大区首府，下设有7个省。

在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与大陆的分隔有利于威尼斯摆脱罗马的政治管束而自成体系；潟湖阻挡了从海上来的进攻威胁，形成易守难攻的环海地理环境；同时位于亚德里亚海顶端的战略性地位，以及强大的海军力量，让威尼斯几乎是牢不可破。这座城市发展成西欧与其它地区，尤其是拜占庭帝国与伊斯兰国家，之间一个繁荣的贸易中心。9 世纪威尼斯城邦被认为是第一个真正的国际金融中心，并在 14 世纪达到鼎盛时期，15世纪时共和国已具有广袤大陆领地，它陆地的边界西至米兰北抵阿尔卑斯山，并在地中海、爱琴海拥有海上殖民地。称得上是威尼斯帝国，有“亚得里亚海女王”之称。

2010年一个星期六的上午，我们早早地降落在威尼斯的马可波罗机场，开始威尼斯的两日游览，然后从这里登游轮出发亚得里亚海和地中海继续我们的假期。

从机场直接进入威尼斯走水路很方便。我们选择搭乘威尼斯独特的水上的士（Water-Taxi）。

可是在水上的士站却发现人很多，船很少！刚好身旁的一家奥地利人，找到了一条水上的士，问我们是不是也去圣马可广场，可以与他们共乘。我们预定的住宿酒店就在广场附近，求之不得地立即感谢他们，一起登船。

交谈中得知，这一家人刚刚乘游轮从地中海旅游归来，早上到威尼斯港，游轮安排送他们到了机场，存了行李，他们还有的大半天时间去逛威尼斯城。看上去六十多岁的妈妈包了那条游轮上最高层最大的三居室套房，带着两个成年的儿子一起出游地中海，两个儿子都已三十几岁，老大一人，老二带了女友，而他们的爸爸即妇人的丈夫不那么喜欢游轮旅，就留在家里没参加。富裕的奥地利人家！ 我们玩笑说：下次妈妈再包船也带上我们吧。

行进中，的士司机和同乘的女士。

在潟湖中行驶，看到很多价位以亿美元计算的私家豪华游艇， 其中最大的一条上飘着奥地利国旗。

2014年再一次来到威尼斯是我们和姐姐姐夫一起陪老妈游欧洲数国。

这次是从公路转换水上巴士（Vaporetto），首站依然是圣马可广场。

圣马可广场是威尼斯的中心，政治中心、历史中心、旅游热点中心。

从水上接近它。

而中心的中心是这座拜占庭式大教堂 - 圣马可大教堂Saint Mark's Basilica。

这里有耶稣的门徒、《圣经》中“马可福音”的作者马可的陵墓。

圣徒马可曾经是埃及亚历山大港的主教，并在那里去世，他的遗体怎样来到威尼斯了？《威尼斯史：向海而生的城市共和国》里说：公元 828 年，一群威尼斯基督教商人从亚历山大港的墓中偷取了圣马克的遗体，并成功地用商船载到威尼斯。据说，这些商人用香料掩盖气味，用行贿等手段，或用猪肉来阻止伊斯兰当局检查他们运输的东西。

此时的威尼斯已经宣称宗教自治，而拥有一件重要的圣遗物可以使威尼斯得到基督门徒保护者的名声，让这座城市获得独有的神秘魅力，使其在精神层面的地位仅次于罗马，从而主教的宗主教地位得到强化。

从此，圣马可成为了威尼斯的守护圣人，圣马可的布道者象征“飞狮Winged Lion”也成为了威尼斯的象征。狮子双翼怒张前爪自豪地指示着来自天国的启示，这个形象被醒目地装饰在国徽、旗帜和堡垒上，悬挂在船首或船尾，在所有威尼斯文书与法令上。信徒在祷告时，共和国的士兵和水手们奔赴战场时，都会求圣马可保佑。

大教堂正门上的飞狮和广场上的飞狮柱。

威尼斯人也虔诚地守护着他们的守护神，为圣遗体修建了大教堂。圣马可大教堂曾被火焚毁坏过多次，多次重建使它更大更华丽，卓尔不凡。

现在的圣马可大教堂也是个博物馆。博物馆收藏有众多珍宝，更有历史故事。

大教堂里的华丽圆顶。这些彩色绘画与许多老教堂中彩色玻璃一样，在中世纪欧洲历史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在普通人无法阅读的时候，用色彩斑斓的绘画和玻璃来讲述重要的圣经故事，例如耶稣受难或圣餐等仪式。 在象征意义上，它们发出的光，以及它们的美丽，代表了上帝的爱、智慧和完美的概念。(教堂和博物馆内部不允许拍照，图片来自《亚得里亚海的女王》)

大教堂内的“黄金围屏”饰面由几百万片古代黄金箔片构成，是威尼斯最有价值的珍宝之一。

与“黄金围屏”齐名的还有第四世纪的鎏金青铜驷马。安放在圣马可大教堂正门上方阳台上的4匹庞大的青铜马是复制品，原件被妥善地保存在教堂里。

这四匹青铜马是威尼斯的强大海军战船参加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时掠来的战利品。

尽管十字军“曾经对着十字架宣誓，要不流血地经过基督徒的土地，只为对抗异教徒而拿起武器，并戒除肉体的欢愉，直到完成神圣的事业，…”。然而一切战争都是无情的，在屠戮中人性的野蛮大暴露。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在攻下君士坦丁堡后，照那时惯例，获胜一方可以尽情砸杀抢掠3天。君士坦丁堡的教堂、竞技场、国家图书馆、公共会议厅和私家宅院被洗劫一空，近900年聚积的文化艺术品、古代图书手稿、来自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和各种金银器物被掠走或遭破坏。“整个西欧被这些从君士坦丁堡抢来的珍宝和艺术品装饰一新，大部分西欧教堂都得到了抢来的宗教圣物，成为各自的镇堂之宝” 。

商人本性的威尼斯人不破坏不砸不杀，但是全力搜掠珍贵宝物。他们占有了这原来位于君士坦丁堡竞技场的驷马，连同其它283件价值连城的圣象、圣杯、珠宝等。3天后，装入战船，扬帆返航。现在这些从君士坦丁堡掠夺来的宝物都保存在圣马可大教堂，件件璀璨晶莹。写史的人把它们称为威尼斯的荣耀和耻辱。

从空中俯瞰圣马可大教堂和广场（图来自网络）。

小广场一圈楼的街面层都是店铺和咖啡厅，新旧检察院（朱自清在《威尼斯》文中称它们为“新衙门”和“老衙门”）的一楼店面有据说是欧洲史上第一家的费洛利安咖啡店。

一步三徘徊地游览，累了热了渴了，我们进了旧检察院楼下的一间冷热饮店，坐下，喝一杯，吃个意大利风格的冰激凌Gelato。看见一些意大利游客只是站在柜台外面，手捏着浓咖啡小杯子耳，边呷边聊。我心里奇怪：他们不累吗？有座位嘛！后来看阿城的《威尼斯日记》才知，意大利咖啡店里卖咖啡，坐下和站着喝价钱是不一样的！

又走累了，坐进广场上这家有现场音乐的店，休息喝杯冰水听听音乐很好。但是音乐不是白听的，这音乐座的一瓶汽水要7欧元。会赚钱的威尼斯商人！

小广场端侧的拿破仑翼原来是共和国官员住宅，现在楼下是店，楼上是科雷尔博物馆 Museo Civico Correr。

与圣马可大教堂并排，靠潟湖边的白色华丽大建筑是执政官宫，是威尼斯共和国执政官的居住地及威尼斯政府所在地。是在公元800多年时迁移到现在这个位置。执政官宫前面和后院。

在威尼斯共和国一千多年里，他们一共选举出120个执政官。民选执政官，同时有严格的权力监督机制是威尼斯共和国的政治基础。当需要做出影响国家安全的重大决定时还有群众大会（Anrego），后来人口多了就变为代表制，当然最有发言权的是富商贵族，海外贸易与保护国家权益的战争使得威尼斯平民与富商贵族的整体利益绑定，能够长久的保持内部稳定与发展。但是他们的民主制度并非总是稳定的，它的运转需要长期持续不断的维护，不断的改革，削弱执政官权力，完善并变成独特的威尼斯独特体系的寡头政治。

正门上也是飞狮塑像。

与执政官宫相对面的是圣马可图书馆。

在执政官宫后面的水巷上有这座著名的“叹息桥”。那是因为这桥连接的另一个建筑是当年的重犯监狱，一座封闭的石头建筑，低矮的窗户有铁栏封着，里面不但不见天日，涨大潮时还会进水。从权力中心走向深牢，犯人在桥上难免不会叹息。

从地图上看威尼斯交错的水路，最醒目的当属大运河。

《威尼斯史》中援引一个西方人的回忆录说到，“我穿过这个城市的主干道，本地人称之为大运河。这条交通大动脉如此宽阔，桨帆船（当时的军舰）也能横穿水面。事实上，我已目睹四百吨或更大吨位的船只在房屋边上下锚。我认为，这是世界上最美、营建得最好得街道。而且纵观全城，房屋由石头垒成，宽敞舒适，陈旧的房子全被粉刷过，而那些耸立了百余年的古宅则由伊斯特利娅得白色大理石装饰表面，并嵌入斑岩或蛇纹石…… 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壮丽的城市。”

大运河宽30 – 90米，长3800米，平均水深5米。

除了大运河，还有177条窄河道和2300多条更窄的水巷，跨越这些水面的是428座大大小小的桥。威尼斯不是数字，是个实实在在的豪华迷宫（钟阿城语）。

大运河上最著名的里亚托桥（The Rialto Bridge）。这一带是威尼斯早期居民聚集地，后来发展成为城市的主要商业中心。最初的桥是简陋的临时性浮桥，12世纪后期建了固定的木桥，再后来16世纪改建成这样一座优雅的单拱白色石桥。

桥上行路两边多是店铺。

附近有个码头叫“葡萄酒码头”，是几个世纪以来葡萄酒贸易的集散地。现在这里是个热闹的地方, 估计这里和夏威夷一样都是举行婚礼的浪漫所在。

威尼斯的水上交通，除了水上的士和水上巴士，最著名的要数贡多拉（Gondola）。这种小船以前就是威尼斯最普通的水上交通工具，由于独特，成为现在游客的最爱。在里亚托桥附近我们选了一条贡多拉，沿大运河观景，游小水巷猎奇。

上船后，撑船水手先为我们拍照。

阿城在《威尼斯日记》中写道,“贡多拉原来都是手工制造，船头上安放一个金属标志，造型是威尼斯式，船身漆得黑亮黑亮的。水手常常在船上放几块红色垫子，配上水手的白衣黑裤红帽带，在这种醒目简洁的红白黑三色组合中，游客穿的再花俏，也只能像裁缝铺里地上的一堆剩余布料。“

马克吐温在他的《The Innocents Abroad》里也有精彩的描述：“船头装饰着一把钢梳，上面带有战斧附件，有时会有将过往的船只一分为二的威胁，但从来没有发生过。贡多拉被漆成黑色，因为在威尼斯辉煌的顶峰时期，贡多拉变得过于华丽，元老院下令停止所有此类展示，取而代之的是庄严、未加修饰的黑色。”

冰激凌船上也没忘记威尼斯的标志。

马克吐温接着说：“恐怕我对船夫的精湛技艺的研究比对我们滑行其中的雕刻宫殿更多。他时不时地切近一个角落，或者以难以察觉的头发丝宽度错过另一个贡多拉，就像一个马车的轮子擦过他的肘部一样。但他以最精确的方式进行所有计算，轻松自信地在水波混乱中进进出出，从不犯错。”

我们出发了。

第二次陪老妈来时是跟旅游团，只是在团队游客集中区，象征性地让大家乘了一小段贡多拉。完全没了情趣。

水手指给我们看，这是威尼斯共和国商人和探险家马可波罗（Marco Polo）的故居。
马可波罗（1254 – 1324），于1271年随父亲和叔叔开始了他著名的东方探索，经过丝绸之路到了大元，还担任了扬州地方长官三年。1295年回到威尼斯，后在一次海战中被俘，在狱中口述了其旅行经历，后出书《马可波罗游记》。他的游记讲述了那时欧洲读者难以置信的东方文化、民族传奇和传统故事，让欧洲人得以了解中亚和中國，不仅创造了西方对东方的迷恋，对东西方的交流发展也有很大贡献。

音乐家们，莫扎特曾居住的地方也有标识，瓦格纳1883年死于威尼斯。

我发现威尼斯的水上的士司机都是一水水的“帅哥”，而贡多拉的驾手都是的“大叔”，但都是会唱歌的大叔。

行至小水巷，这位有些羞涩的大叔一面熟练地引导着小船钻桥洞或避让其它船，一面自然地唱起来。虽然没有帕瓦罗蒂一样穿墙透壁的声音，那意大利语的夜曲也有其独特的美妙，轻缓有如水巷里被他的小船摇起的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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