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父亲

冷空气

　　今天是父亲的头七，依照旧礼，我们带着香腊纸表以及父亲生前衣物，前往陵园祭奠。满以为，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加上让自己丝毫不敢停歇下来的忙碌，记忆总会淡些，再淡些。然而，在火苗升腾起来的那一刻，眼前、心中满满涌现出的父亲的音容笑貌，我知道了，必得有一种方式，作为承载，让我与父亲作个告别。所谓，逝者已逝，生者如斯，生活总得继续，而您，永远是我最敬爱的父亲。

　　父亲从未将我当作儿媳，从进门的那天起，便若亲生女儿般，衣食住行，点点滴滴，无微不至。刚结婚时，我在牛东上班，一周回家一次，父亲总督促着母亲，准备好一大桌子的美食，我不回来，一家人绝不开饭；怀孕的时候，父亲已经患病，可总在我每周日返校的时候，备上他精心准备的一周足量的水果和牛奶，以及他亲手剥好了的坚果，反复叮咛我，要吃好睡好，注意营养；有了丫头后，父亲身体稍微好了些，亦或是心情大好的缘故，陪丫头玩乐，接送丫头上下学，与丫头一起做些不能让我们知道的“坏事”，还悄悄的做着“保密”的约定；即使是在他离世前，已经虚弱到走不动，说不了话的时候，见我回家，总是挣扎着问我“吃了没有”，见我返回西安，总是叮咛着“要照顾好娃”……

　　父亲是个坚强的人，也是个幽默以及乐观的人，应与他驻守雪域高原二十多年军旅生活有关，更与他自小生活贫苦，历经的种种艰辛有关。我们婚后大约一月左右时间，父亲突发气胸，连续两次手术，背上二十多厘米长的伤口，在他后来与咿呀学语的丫头交流时，成了“那是爷爷背上爬了一条蜈蚣”；从生病到临终的十八年间，父亲多次入院，反复治疗，面对愈来愈严重的病情，他却总是安慰我们道：多活这几年，我已经赚啦。2019年8月，在父亲身体尚许可的情况下，我们一家人乘动车前往汉中，租车游历了汉中市内的所有景点，陪着父亲完成了想坐一次高铁的愿望，以及人生的最后一次出游。2021年的10月，在父亲已经无法长时间离开氧气的情况下，我们载着他沿小区南边的吕公路一路向东，看到了新建的十四运场馆，看到了焕然一新的沣京大道，父亲异常的兴奋，因为，他从来都是一个热爱生活，有情趣，有见地的人。

父亲是个温和的人，在我们一起相处的近二十年时间里，从未见他与谁红过脸，吵过嘴。父亲喜欢看报，直到去世前几天，小区的门卫师傅还亲自为父亲送去了他一直替父亲专送的“金鄠视野”，只因为父亲身体尚可时，每每出入小区门口都会亲切且礼貌的与师傅们寒喧几句，会把自己珍藏了许久，舍不得用的生活物品悉数送给他们；在父亲葬礼期间，我听到乡党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老杨是个好人！说父亲从来没有一点架子，每每回家，总是提前下车，从村东头一路问好到村西头。谁家有事，只要把话下到父亲跟前，就一个字“办”，再大的困难自己想办法。担任葬礼仪式总管的红彦爸，大热的天，跑东跑西，只为感谢父亲曾经在他最难的时候，伸手拉过他一把，在与我们交谈中，老人家反复忏悔没在父亲病重的时候前去探望，他抹着眼泪说：我不是不想去，我是害怕看到这么好个人，咋能病成这样……

　　非常感激乡老林兴汉老人在为父亲做生平简介时总结的这段文字：从普通士兵到营级干部，乃叫本事；从工商所普通干部，到所长，到书记，乃叫本领；几十年如一日与乡党邻里和谐相处，乃叫本分……是的，这是对坚韧，质朴，担当，友善的父亲，最最中肯的写照。与父亲年龄相仿，颇为熟识的他，更是在我们亲属做祭奠仪式时，用四首小诗完成了他最真诚，也最具仪式感的祭奠。

一生辛劳苦于功，

浓墨重彩写春秋。

而今一去不回首，

空留人间百年愁。

青年从军豪气在，

扎根边陲二十载。

保家卫国满情怀，

壮丽人生放异彩。

工商系统二十年，

万事悠悠只等闲。

廉洁奉公英雄胆，

出类拔萃做清官。

人生自古多磨难，

少时艰辛老病缠。

未享清福心无憾，

急奔南海赴西天。

…… …… ……

就在父亲节那天，父亲化作一缕青烟，彻彻底底的离我们远去了。最后看到的那一眼，父亲宁静且安祥，于是，我们强作镇定，扶柩而行，送父亲去他方世界，从此，再无伤痛，永世安康！
　　已在天堂的父亲，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