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黏知了”

卢守文

<p class="ql-block">记忆•“黏知了”</p><p class="ql-block">卢守文</p><p class="ql-block"> 时近夏至,行走乡间,奥热之中颇觉惆怅,似乎少了点什么。什么呢?我一时也难以名状。今夏偏旱,夏至前后,才有了几场像样的降雨,雨过天晴,空气似乎也没有那么凝滞了。一日,忽有一缕蝉鸣传来,心中一动,是了,记忆深处的,只有蝉的一声清唱,这个夏天才算真正开始了。</p><p class="ql-block"> 于是,思绪回到了童年。那时,如果降雨及时,地面湿润,麦收过后,就有蝉陆续破土而出了,临近夏至,悠扬的蝉鸣便此起彼伏了。蝉鸣,叫出了夏天的味道,叫出了炎夏的意向,这是夏天才有的韵味。</p><p class="ql-block"> “泉溜潜幽咽,琴鸣乍往还。长风翦不断,还在树枝间。”这是唐代卢仝的《新蝉》。</p><p class="ql-block"> “蝉声噪午忽初闻,吸露吟风自不群。双树音从芳叶度,六亭韵带碧烟薰。欲将署里栖高节,移傍家园咽晚芬。莫向窗前惊客睡,梦中失却故山云。”这是明代黄公辅的《新蝉》。</p><p class="ql-block"> “今朝蝉忽鸣,迁客若为情。便觉一年谢,能令万感生。 微风方满树,落日稍沈城。为问同怀者,凄凉听几声。”这是唐代耿湋的《新蝉》。</p><p class="ql-block"> 蝉鸣本无心,诗人亦有意。三首《新蝉》道出了各自的境遇和心声,古往今来,蝉鸣成为文人墨客抒发心胸的神来之笔,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佳句。</p> <p class="ql-block">  我的童年,当然没有对这些咏蝉佳句的吟咏,更没有耳听蝉声而有如此深切的感受,那时的我单知道袁枚的“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我的童年,夏天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一种叫“捉节流龟”和“黏知了”的活动中度过的。</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老家,我们把刚出土的蝉叫“节流龟”,把蜕化的蝉的成虫叫“节流”,可食用。但那时我几乎不吃它,因为奶奶曾经告诉我,吃节流龟叫人消瘦,孩童时身子比较单薄的我,看小伙伴们把节流龟放在火上烤着吃,馋的直流口水也不敢吃一口。我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和小伙伴们一起“黏知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里,人们根据蝉的叫声和大小又分别称呼“大节流”、“未有哇”、“知了”、“小景景儿”。所以“黏知了”实际应该叫“黏节流”。在茂密的树枝间,“大节流”的叫声“吱——”,粗且长;“未有哇”的叫声“未有——未有——哇,未有——未有——哇,未有——”,“知了”的叫声“赌——肴,赌——肴”,很富节奏感;“小景景儿”也叫“小节流”,它的体型小,叫声也细、小,且不断停顿和频率变换。有经验的人单凭叫声,就能准确判断是哪种蝉。</p> <p class="ql-block">  “黏节流”的方法是用一根长竹竿或长木棍,在较细的一头黏上蜘蛛网,利用蜘蛛网的黏性去黏知了。有时为了得到一个黏球,我们要去破坏十几个蜘蛛网,但蜘蛛们似乎不怕,往往第二天它就又结出一个网来。</p><p class="ql-block"> 在茂密的树林里,我们循着蝉声而去,小半天就能黏半袋子,被黏住的知了有的被我们摘去半截翅膀,扑棱棱的在袋子里鸣叫,不过这叫声不再是抑扬顿挫和富有变幻,而是变得“吱——吱——”的凄惨和无奈了。</p> <p class="ql-block">  法布尔在他的《蝉》中说:“四年黑暗中的苦工,一个月阳光下的享乐,这就是蝉的生活。我们不应当讨厌它那喧嚣的歌声,因为它掘土四年,现在才能够穿起漂亮的衣服,长起可与飞鸟匹敌的翅膀,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什么样的钹声能响亮到足以歌颂它那得来不易的刹那欢愉呢?”但法布尔没有发现,还有一种“节流”,天生没有“响板”,我们把它叫“哑巴”,这种“节流”很可怜,穴居地下三四年,一朝出世连个歌唱几天的机会都没有,一旦黏到它,我们立时就把它放了,小可怜的,去独享你的寂寞和快乐吧,但愿没有人再会打扰你。</p><p class="ql-block"> “未有哇”是一种很有特点的蝉,它每叫完一段,就换一棵树。我记得有一位小伙伴告诉过我:“未有哇”叫完100棵树就死了,我曾为它感到很可怜。家乡人把在一个埝儿(一个地方)待不住的人叫做“未有哇”,正是借用了它的这一特点。例如,张三一年内换了好几个工地干活,家乡人说他:就个“未有哇”似的,那儿也待不长当(长久)!张三也自有苦衷:咱但凡有一点学历,谁愿意做这个“未有哇”!说的挺心酸。</p><p class="ql-block"> 话说回来,那时我们“黏知了”,并不是为了吃它,有时黏了又放了,只有少数几只被我们掐去翅膀,其实就是让它陪我们玩儿。这样,一个夏天,不知不觉的也就过去了。</p> <p class="ql-block">  作者:卢守文,供职于浮来春集团。系莒县作家协会副秘书长,日照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山东省分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窗外》、《涟漪集》、《到处是庄稼》,文集《莒县方言》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