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行摄补记之七：塔县，巧遇婚礼，喜上加喜

吴山客

这次之所以执着地一路向西，最主要的目标是想去红其拉甫哨所走一走。作为有着20多年军龄的老兵，无论岁月如何流逝，军人的情结却一直留在心中。去一睹祖国最西端哨所军人的风采，亲历感受一下守卫在祖国海拔最高国门哨兵的艰苦生活，也是此生最大夙愿之一。不巧的是，到了塔县，才被告知在党的十九大召开期间，红其拉甫国门暂停向游客开放，只能与之失之交臂，留下遗憾。

因为是自由行，所以行程可以随时调整。早上八点起床，本想到塔县小城走走，怎奈宾馆的保安尚未起来，大门紧锁，只得作罢。待第二次下去，保安终于打大门打开，此时天色已微亮，见附近有一早餐店已经灯光，便进去要了一笼小包，一碗豆花和一碗稀饭，再加一个鸡蛋。无论到哪里，这早餐是一定要吃饱的，因为出门在外，午饭在哪吃，有没有的吃都是未知数，早餐吃饱，可管两顿。

所谓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出来前，曾因听杭州的摄友说到塔县，最好的民俗题材是在乡村，深入其中，说不定还能遇到乡村的一些民俗活动。在石头城与湿地公园逛回来后，便一路向当地人打听。苍天不负有心人，果然，有路人告知我们说，在塔合曼乡的白尕吾勒村，可能有村民结婚，于是赶紧上车前往。

约行驶一个多小时，便到了白朶吾勒村口，早早就有阵阵喜乐声传来，循声前往，在一典型的塔吉克族民房的院子里，还真的有人在举办婚礼。征得主人同意后，我们从东北角的一小门里入内，只见院子里已经聚集了30多人，男人们在不远处宰羊，女人们则在正南面的一大锅台上煮肉烧饭，还有一些妇女小孩在房子的墙边或坐或站，说笑聊天。到了房子里面，结构大致与汉族民宅差不多，共三间，中间是客厅兼餐厅，两边是卧室。靠右边的卧室里，新娘子准备已毕，有几位年轻的女孩陪着，另有三四个老妇坐在一旁，眼睛看着新娘子，似乎有些不舍。

幸运的是，这一家的塔吉克人非常热情好客，对我们近乎不很礼貌的拍片并不反感，年轻人有时还非常配合，对着镜头向你微笑。这，大概也是民族习俗、文化背景不同之所故吧。

在婚礼现场约拍了一个多小时，闻讯赶来的摄友越来越多，多得有点干扰婚事的正常准备，人人都拿着长枪短炮，对着参加婚礼的宾客一阵又一阵地狂轰滥炸，如同嗜血的鲸鱼捕捉猎物一样。好吧，既如此，此地就让给他们罢。

一人沿村里往草原湿地走，远处的慕士塔格雪山巍然屹立，村里及草原上的白杨胡杨等树林叶子已基本掉落，金黄的草地和刚收割的农田上，成群的牛羊散落期间，悠哉悠哉地或低头觅食，或闭目养神，偶尔有几个玩耍的孩子从路边跑过，都很有礼貌地哈啰你好地打着招呼，一切显得那么和谐安宁。

塔什库尔干是帕米尔高原的中心城镇，也是帕米尔高原唯一的县城。整个帕米尔高原总计有十多万人口，分布着塔吉克族、柯尔克孜族、维吾尔族和汉族，其中塔吉克族人口约占总人口的60%左右，是帕米尔高原的主体民族。值得一提的是，帕米尔高原的塔吉克族和塔吉克斯坦国的塔吉克族是两个不同的民族，宗教信仰也不一样，帕米尔高原的塔吉克族人是中国境内唯一的什叶派穆斯林。相传帕米尔高原的塔吉克族人属于古伊朗人的后裔，和新疆境内的维吾尔族人同属于欧罗巴人血统，只不过维吾尔族人是黄种的欧罗巴人，帕米尔高原的塔吉克族人属于白种的欧罗巴人，也是中国境内唯一的白种人民族。

帕米尔高原的塔吉克人有自己的语言，但没有自己的文字，过去通用的是维吾尔族文字，现在实行双语言教学，因此一般的塔吉克青年都会讲普通话，与汉人的交往不存在问题。塔吉克人很爱自己的祖国，对祖国的归属感很强。帕米尔高原的塔吉克族人口虽少，但历史却很悠久，可追溯到公元前约2000年前。古代帕米尔高原的塔吉克族人过着半牧半农的生活，历史上由于与塔吉克斯坦国境内的塔吉克人因信仰的不同发生过多次战争，高原塔吉克族因此牺牲了不少人，这也是高原塔吉克人至今人丁稀少的原因之一。

塔吉克族先民与其他民族一样，实行过多种婚姻制度。其最早的一种婚姻形式是男不嫁，女不娶的早期婚姻。近代塔吉克族实行的是男娶女嫁的从夫居婚，基本上是一夫一妻，只有少数人是一夫多妻。其婚姻有几个特点：一是父母包办，男女没有自主权；二是普遍早婚，一般男子20-22岁，女子18-20岁结婚；三是亲属有优先权，缔结婚姻时，首先考虑近亲和表亲（舅表、姑表和姨表），无血缘禁忌。而且，男女双方不受辈份和年龄的限制。如无近亲和表亲，才考虑与其他人缔结婚姻；四是姑娘不嫁外民族，而男子可娶其他民族姑娘为妻。这也许是塔吉克族自古遗传下来的一种习俗；五是一般不离婚，这与哈萨克和柯尔克孜族相同，他们讲究白头偕老，永不分离。一对夫妇只要活着，就厮守在一起，没有离婚的风气。休妻或嫁几个丈夫，均被认为是可耻的。因此，他们对婚姻大事极为慎重，有“如要对亲，必须商量一年”之说；六是实行转房制（或称收继婚），当丈夫死后，如有子女，一般很少改嫁。如要改嫁，首先嫁给丈夫的兄弟。

塔吉克族的婚礼包括订婚、结婚等。传统的订婚形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成年订婚，另一种是童年订婚。成年订婚年龄一般是男十五六岁、女十三四岁，订婚后不久即举行结婚仪式；而童年订婚是在男女未成年时订婚，有的甚至在几岁时，双方父母便为之订婚。结婚仪式历时三天。第一天是仪式的序幕。男女双方各在自己家中打扮和准备，两家都忙忙碌碌，喜气洋洋。参加婚礼的客人都携带礼品前来贺喜，所带礼品一般为4到6个馕及衣服、首饰等，近亲则要送绵羊。母亲或长嫂在送来的礼品上撒些面粉，以示吉祥。有些地方举行婚礼时，女宾客除了带礼物外，每人还带一些白面粉。到新娘家时，纷纷把白面粉撒向墙壁，以示祝福。来客分别在男女两家欢聚一堂，并唱歌跳舞。

第二天，婚礼进入高潮，新郎骑高头大马，由两个伴郎相陪，由亲朋好友护驾，弹着民族乐器，浩浩荡荡到女方家迎亲。

当天晚上，在新娘家正式举行宗教仪式--尼卡。仪式由阿訇主持。地点在新娘房屋中，参加者除新郎、新娘和双方各两位伴郎及伴娘外，双方家长和亲属不得参加。仪式开始时，阿訇走到新人面前念经祈祷，念完一段经文后，端一碗盐水让新人共饮，如同汉族的交杯酒。接着往新人身上各撒一些面粉，然后双手各拿一块羊肉，在肉上吹口气，右手的交给右边的新郎，左手的递给左侧的新娘，并给他们各吃一口馕。至此，仪式即告结束，一对新人可在一旁坐下。这时，新娘父母及亲友进屋祝贺。这天晚上，女宾打起手鼓，男宾吹起鹰笛，纷纷唱歌跳舞，婚礼达到高潮。

第三天早晨，新娘与父母和亲友挥泪告别，新郎和新娘同骑一匹骏马，男在前，女在后，由迎亲队伍簇拥着起程到婆家。一路上，弹奏各种乐器，边歌边舞。马到门前，婆婆给新儿媳端上两碗加有酥油的鲜牛奶。新娘在马上喝毕后下马，进入新房，蒙着面纱坐在屋里。这一天，新郎家大宴宾客，并举行各种娱乐活动。新婚三天之内，新娘住在新房内，不准出门。

婚后第三天，娘家须携带礼物和饭食到新郎家，表示还挂记着自己的女儿。男家还要请阿訇和证婚人“拜德尔汗”前来作客。这一天，阿訇或作为征婚人的拜德尔汗要在大家的面前揭去新娘的面纱。此后新娘方可参加劳动。晚宴后，娘家人在婆家住一宿。至此，整个结婚仪式才告结束。

塔吉克族人的服饰也是其一大亮点。作为游牧生活的塔吉克族人，他们服饰崇尚简单、朴素，适用于马上生活习惯。

过去，由于帕米尔高原的生活环境极为恶劣，贫困的塔吉克人买不起布料，所以只能穿皮毛制的袷袢。羊皮、鹿皮、狼皮都取材于塔吉克人生活中常见的动物，缝制结实，穿时毛朝里、皮朝外，既能御寒还耐磨，非常适合高山放牧时穿用。只有极少富裕的家庭才有质地上乘的刺绣花纹袷袢，一般在盛大节庆活动中接待客人、走亲访友时穿着。与外界没有来往的塔吉克人，服饰也就此固定下来，成为一门民俗。

进入20世纪以后，塔吉克人的服饰出现了四季差别。塔吉克妇女凭借自身的智慧和能力，缝制出各式各样的棉衣、皮衣和夹衣。最具特色的是妇女的棉帽和男人的皮帽，帽子几乎不离身。在衣服容易折破的地方，如帽檐、衣领、袖口、衣襟、下摆位置镶以色布或细毛皮，周边进行绣花和贴花，制作技艺也比以往更加精湛，最为经典的服饰有：

图马克帽：为黑绒圆高筒帽，帽上绣有几道间隔匀称的细花边，帽里用优质黑羊羔皮缝制，帽的下沿卷起，露出一侧皮毛。图马克帽的黑绒面上带有红色、蓝色的丝绒边或绸子边，青年人与老年人帽子上的边有所区别。青少年的图马克帽面子为白绸制作。图马克帽适合高原山区的气候，天暖时可以折起下边戴，天气寒冷时可以放下卷边一直往下截，护住脖子。

库勒塔帽：为绣花圆顶带耳闱的花帽，很厚实，适合高寒山区使用。库勒塔帽额部用白布做底，其上是妇女们各自喜爱的刺绣图案，年轻妇女的帽子连周围也是在白布底上缀以刺绣，上部（即顶部）也是刺绣。库勒塔帽后部梢长，可以呵护颈部。

乔洛克：即高腰靴子。这种皮靴的靴筒是用野山羊皮做成的，靴子尖翘起一个尖，像一只舢板的头；靴底采用牦牛皮，轻便耐用；靴筒一般为鲜红色，穿着时塔吉克族人还会配上红白相间的粗毛线袜子。

斯力斯拉：指的是妇女盛装时在库勒塔帽檐上加缀的一排小银链，是塔吉克族妇女十分喜爱的饰物。

阿勒卡：是一种圆形的银饰，塔吉克族已婚妇女装饰物，佩戴于胸前。

摆勒旦木齐：即后围裙，一方面可以保护裙子，另一方面又十分美观。

我们就是从这个狭窄的东北角的门进去的，门虽狭窄，但院子很大，可以说是别有洞天。

进入宽大的院内，就被塔吉克族热情似火的舞蹈所吸引。

这是手持手鼓的一家人，母亲正在给女儿做如何打手鼓的示范，非常用心。

不一会，小女孩就学会了如何敲击及摇晃手鼓，有板有眼，很是欢乐。

这位头戴着缀有红五星帽子的弹电子琴的男子，其酷酷的表情有没有像当年的刀郎？

举办婚事的农家大院，前来祝福的邻里乡亲已站满了一大排。

进入里屋，几位年长的妇女坐在窗口，高原的阳光从窗户里挤进，在老人的脸上绘上了神圣的光芒。

这位老姐的服饰穿戴与前面的一样，窗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那坚毅的眼神，透出她的坚强。

见我拿着相机拍摄，老大姐们从身边拿着一块牌匾对着镜头，只可惜我不知牌匾上的图案有何寓意，惭愧的很。

这三位老姐一直在商量着事情，我的注意力则在她们帽子上面的丝巾上，为什么有黄白之别。

塔吉克族妇女喜欢穿大红的裙子，只是，不知这其中究竟谁是新娘？

塔吉克族是我国境内唯一的拥有欧罗巴血统的白人，你看那在帽子上做刺绣女子的眼睛，蓝如宝石，摄人心魄。

这位在做刺绣的女子是不是新娘，不敢断定，但从她与老人贴脸告别的状态，有点像。

从两位立于新娘床边的女子看，塔吉克族女子的服饰装扮也是相当的复杂华丽的。

这几位站在院子里靠着观看舞蹈的妇女，打扮与屋内年纪稍长的不一样，服饰的颜色明显亮了许多。

不知有何原因，这两位妇女没有纱巾的装饰，笑容倒是灿烂了许多。

比这站在院子里更年轻的女子，服饰打扮就更为鲜艳靓丽了，特别是头饰，非常华丽精致。

这位外面穿着牛仔服的女子，是化妆最浓、也最为活跃的一位，很有镜头感。

这位在院子里默默抽烟的大哥，大概是最为年长的男子，那鹰一般的眼神，非常深邃，不怒自威。

而这两位在一旁聊天的大哥，神情自然放松的多，满满的笑容，和蔼可亲。

塔吉克族乡村的一大特点，就是小朋友特别多，而且都十分可爱。

从小朋友的服装打扮及神情可以看出，近年来塔吉克族农村的生活水平有了根本性的改善。

临近午饭时间，宾客们即将就餐，这是就餐前洗手的场景。

这位妇女，从我进院子里起，就一直没有离开过锅台，应该是个称职的厨娘。

这锅里到底煮了什么美食，因民族习惯不同，没有贸然打听，事后才知道煮的是手抓饭。

已经开始装盘，这美滋滋的手抓饭，闻了都香，何况又到了饭点了呢。

这是装盘送饭的几位妇女，相互配合的非常黙契。

手抓饭装好盘后，再到男人负责的白煮羊肉处分配羊肉，十分的认真。

在院子东边的一个大毡房里，宾客们已经就座，正在喝茶吃点心。

手抓饭每人一份分配到位后，妇女儿童们并不急于用餐，似乎在等某种的仪式。

奇怪的是，在毡房里用餐的，都是妇女儿童，看不到成年男子，难不成他们到别处吃肉喝酒了么。

这是两个在厨房当下手的女孩子，可能按规矩她们是不配到大毡房用餐，只能在后厨吃点便饭。

夫人平时不愿意旅游，可一旦出去比谁都嗨。在新娘房子，背着我的摄影包，与新娘母亲合影。

在院子里，与民族同胞混在一起，假装在晒太阳。

还死皮赖脸一定要手拉手与塔吉克同胞合影留念。

新娘家的婚礼即将结束，乐声重新响起，塔吉克族人用舞蹈为新娘祝福。

与维吾尔族人一样，塔吉克族人生下来就会跳舞，无论儿童或是老人。

见此热闹的场面，夫人经不起诱惑，在院子里随着节拍跳起民族舞。

看着即将结束的婚礼，坐在一旁的新娘子神情有些落寞，更多的是不舍。

终即将离开生于斯长于斯的娘家，新娘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离别的眼泪，随伴娘走上新娘。

不得不说，拥有纯正欧罗巴血统的塔吉克新郎，绝对是又酷又帅。

前来祝贺的宾客，也陆续离场。

妇女儿童可以坐着车回家，但男人，是必须要骑马的。

忘着这群策马奔腾的汉子远去，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鬃马，何处结同心，西冷山坡下”的诗句，好有画面感。

马群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野之中，而远处，帕米尔高原的雪山，默默地见证并祝福着这对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