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榆木的记忆

童猫35116419

<div>老榆木的灵性就是有久违的感觉,它是记忆的侵扰。2019年的到来,时常让我睡不着觉,我对“九”字特别敏感!闭上眼,总让我想起,我家那九个抽屉老榆木两头沉写字台和那对木躺椅。它让我好想母亲!好想流泪!<br>小时候,我家那写字台一直摆放在阳光充足的窗户下,它是分体式的桌面很厚,左右两侧还能各拉出一个小桌面。人坐在中央左右转辅助桌面也可以放东西。桌面下有三个大抽屉,两旁的小柜子各有几个抽屉。我至今也不知道这写字台有多少岁了,从抽屉下凹的磨损程度(二公分左右)分析,可能我姥爷年轻时就有了。<br></div><div>记得1977年初,我从北大荒回京在家待业,把家里屋子粉刷一白、家具翻修一新。我买了“火碱”把老榆木写字台的老漆全部烧掉,上了色又刷了三层清漆。外表曾失去艳丽露出木纹没有光泽的它,总是显得很疲劳。自从穿上新“衣服”后,木头就有温度了,它的温度是感受陪伴它的家人。如果扶趴在写字台上,你会感受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能让人心情愉悦,更能体会蕴藏所有生活的味道。<br></div>大约是1967年的夏天,北京阴雨连绵,天空像是漏了个洞,雨下了三天三夜还没停。已是午夜了,突然有人敲我家的门,进来三位女士,手中抱着被子,她们说屋子严重漏雨睡不了觉,要在我家睡半宿。母亲死了丈夫,自然没有拒绝她们的理由。母亲迅速将一对老榆木躺椅对折,躺椅有棕垫子和扶手,它的靠背是活动的可以放平下来,弟弟睡在里面像个儿童床。母亲又将两头沉大写字台一侧的“转椅” 上支上一把木椅(加长),“转椅”可以调节高矮,写字台瞬间变成为一张单人床了。我与母亲睡在一张床上,这样就腾出了双人床和写字台,解决了她们的睡觉问题。<br>他们三位是“马相小学”的老师,“文革”期间,我家的东屋被充公了,变成了小学老师宿舍。她们三位大半夜跑我家是常事,平时我与弟弟是寄宿制学校,这样的雨天让我们遇见,那是正赶上“文革”学校不上课。屋漏又逢连阴雨,那时北京大多住平房,屋顶坡度不大的房子很容易被浸泡,即使雨停了,室内大盆小钵四处接漏雨落不绝。<br>母亲待人非常真诚和热情,平时,三位单身老师与母亲关系处的很融洽。夏季,她们时常一起坐在葡萄树下谈政治、拉家常。母亲还帮助他们找对象,男朋友来作客时,母亲一样非常热情的接待。<br>那年,红卫兵以“革命无罪”为名,天不怕地不怕,四处抄家打砸抢,运动风潮迭起一浪高过一浪。母亲是1929年生人,学生时代正赶上学校发起抗日学生运动,母亲在北平学了八年日语。 “文革”期间,学生一些激烈的举止,触动了母亲童年的记忆。北平时期日本兵挨家挨户砸门,让各家各户捐献门板,与红卫兵抄家时的动静很相似。人的创伤经历,特别是童年时的创伤,对其后来的影响是巨大的。母亲与老师闲聊时,说到了红卫兵的举动,让她想到了日本兵……<br>“文革”运动过后,母亲常对我说:她很后悔,当初有人介绍对象是部里的干部,她当时考虑我们年纪太小,没接受。如果改嫁了,她后来不会背上右派老婆的坏名声,也不会因聊天时说的话,让人举报,被隔离审查近一个月,让我们小小年纪遭人歧视、没人照顾。<br>老榆木具有雅俗共赏,木性坚韧纹理通达清晰的特征。所以,母亲对老榆木家具有与生俱来的偏爱。它们承载着我们家几代人的记忆与时光,这些都是不可复制的美,是自然雕刻腐蚀创造出来的。但是,老榆木旧家具也曾让我心里一度非常纠结。1980年我家分到了新楼房,那老榆木写字台和那对躺椅,特别占地与新家具不协调。外表斑驳旧家具,看上去很碍眼,在视觉中有点“牛皮癣”的感觉。母亲就是舍不得卖掉,收购旧家具的人来了几次。为了不伤母亲的心,一直把写字台放在走廊旮旯多年,落了厚厚的一层尘土,那对躺椅一直不让卖。每次一提到这事,母亲就伤心,让我们也没办法。<br>老榆木家具有自己的故事,它包含着生活的印记、时光的流逝,还有每个人都渴望找寻的那种悠远绵长的历史感。母亲逝去已有11年了,今天写这篇文章时,回味老榆木总让我想起母亲。它就像在博物馆里的古代珍宝一样,在特定的空间里,你就会感受到它的温度与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