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疲劳》悟生死（一）

方向

　　《生死疲劳》以西门闹六轮转世为脉络，从人—动物—人的轮回，冷静客观地评判了半个多世纪来中国乡村社会变革，揭示了人在社会时代大背景下的无奈与复杂多变的人性。我是一名知识浅薄、文化水平低下的读者，本不敢随便评论文学小说，但因莫言在该书中的一句话（好的长篇小说应该是“众声喧哗”，应该是多义多解，很多情况下应该与作家的主观意图背道而驰），才斗胆以一名普通读者的身份谈谈自己对这部长篇小说的一些看法。

六世轮回看人生

起因：西门闹要闹

西门闹为什么要闹？因为他冤，他死得不明不白。他不是坏人，他不仅不是坏人，而且还可以算是一个好人。回顾西门闹生前三十年，他热爱劳动，勤俭持家，修桥补路，乐善好施。他虽家产殷实，但家产都是辛劳所得；他虽是地主身份，但没有为富不仁，还时常接济穷人。这样的人本不该被枪决，就算头戴着一顶地主帽子，也罪不该死，可但最终他还是被枪决了，临死之前也没人给他一个明白的说法。因此，西门闹要闹，要抗争，当然他的闹只能是到地府里闹。

疑惑：现实话题

西门闹闹出一个人生大话题。经过两年多不断抗争，经受住两年多地狱的严刑拷打，西门闹终于闹得阎罗王心里发怵、自知理亏，闹得阎王也不得不说出他心里但足以让读者怀疑人生的大实话，“知道你是冤枉的，世界上许多人该死，但却不死；许多人不该死，偏偏死了。这是本殿也无法改变的现实”。 我们常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在现实面前，有时觉得对，可有时也觉得不尽然。

何解：轮回再去看人生

西门闹闹出了转世的机会。西门闹终于可以转世投胎了，这是一件大喜事，可这喜事对西门闹来说，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文章是这样写的：“突然降临的大喜事，像一扇沉重的磨盘，几乎粉碎了我的身体”。我们不难从这句话里读出，这种惊喜太过沉重，沉重得几乎要毁灭了他。因为西门闹虽然获得了转世投胎的资格，但他不是去投胎做人，而是投胎做牲畜。他生前是堂堂正正的一个，回去却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了，而且还要连续轮回了五次才获得投胎做人的资格，最后还是一个畸形儿。读者认为这究竟是喜还是悲呢？

我们知道，西门闹六次投胎的身世依次是：驴、牛、猪、狗、猴、大头儿，前五次都是动物，第六次才是人，而且前四次还都是家畜。为什么莫言要这样安排？这样安排有什么讲究？

第一，换个角度看人生。上面我们讲到，西门闹为什么要死，他不明白，阎罗王也不明白，既然人和鬼都不明白，那就让动物们去看这人间世道。我们知道，驴、牛、猪、狗都是家畜，家畜长期在人类身边，跟人类比较亲密，而猴是最通人性的。这样的安排，一来它们与人类日夜相伴，对人们的日常生活了如指掌；二来它们能以一个局外者的角度去看这人世间的事情，看事情比较客观；三是动物特性即人性，如莫言书中写的“驴的潇洒与放荡、牛的憨直与倔强、猪的贪婪与暴烈、狗的忠诚与谄媚、猴的机警与调皮”，其实，动物的特性也是人赋予的，莫言自己也在书中坦言“尽管这些狂热的人，赋予猪那么多光辉灿烂的意义，但猪毕竟是猪”。所以说，所有描写动物特性的文章实质都是在写人性。

第二，反衬当时的社会背景。《生死疲劳》这部小说描述了解放后半个多世纪的乡村生活，而这些动物必须与社会背景有关。如合作社大炼钢需要驴来运输，人民公社土地集体化需要牛耕田，在深挖洞广积粮的背景下需要养猪、改革开放人们生活充裕了才有把狗当宠物和耍猴的可能。作者把动物与当时的社会状况紧密契合在一起，以动物的视角去剖析当时的社会现象，这样的安排，让读者感觉到虽是满纸荒唐言，但也道尽了人间的辛酸事。

结果：弄明白了吗

《生死疲劳》的“六道轮回”与佛教的说法不同。佛教的“六道”指的是天人道(化生)、人道、畜牲道、阿修罗道（魔）、饿鬼道、地狱道（化生）。所谓六道轮回，按照生前因果自然会进入不同的道。而莫言只采用了六道中的两道，即在畜牲道与人道进行轮回，而畜牲和人都是世间的生物，只不过人是高级动物罢了，因此，《生死疲劳》的“六道轮回”其实是现实版的六道轮回。

西门闹通过六世轮回，最后弄明白了吗？应该说，弄不明白，也弄明白了。我们在小说里，找不到“谁该死、谁不该死”的答案，但我们从小说里也可以读出人生的一些道理。我们且看小说结尾处的几个地方。一是阎罗王在西门闹转世为猴时说的话：“这个世界上，怀有仇恨的人太多太多了，我们不愿意让怀有仇恨的灵魂，再转世为人……希望你在这两年里，把所有的仇恨发泄干净，然后便是你重新做人的时辰”；二是蓝脸的墓碑文，上面写到“一切来自土地的都将回归土地”；三是在新千年即将开端的那个晚上，小说写到：“死去的难再活，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哭着是活，笑着也是活”。这时候，黄互助说了一句意义深远的话：“从今天开始，我们做人吧”（活了那么久，现在才弄明白做人的道理）；四是也在千年即将开端的那个晚上，西门闹完成了最后一次转世，终于投胎为人，但这个人却是大头婴儿，存在明显的生理缺陷（即使转世为人，也是有缺陷的）。

从上面的四处地方，我们不难看出，阎罗王让西门闹六轮转世，不仅让西门闹，也是让读者明白一个人生道理：生命总在不断轮回，人生总会经历痛苦与怨恨，人生也总有遗憾，但是我们应该学会放下，既然活着，就得笑着活着，好好做人。 这个道理，既是人生观，也是社会观，阎罗王讲到，我们不愿意让怀有仇恨的灵魂，再转世为人。换句话说，如果人人都放下了仇恨，那么这样的人间一定是一个清平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