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右为作者,左为马骋洲</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外 调</p><p class="ql-block"> ——部队生活琐忆(18)</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9年,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进入到拨乱反正的重要发展时期。一个显著的标志是,落实各项政策,纠正冤假错案,处理历史遗留问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受这一大气候的影响,部队来信来访要求“落实政策”的很多。当时我在师政治部组织科工作,按科内分工属我分管的业务范围,为此我开始忙活起来。实际工作中主要从两个方面入手:一方面,解决历次运动中的遗留问题。通过翻阅历史资料,查清了1957年“反右”运动中,保卫科转过来的15名“中右”分子的材料;1959年“反右倾”运动中被定为犯“右倾”错误的13名干部的材料。这两类问题,不是处分重于处分,只要戴上这两顶“帽子”的干部,都被处理回了地方。我把这些材料整理后,提交师党委研究,根据上级文件精神,全部予以平反,“一风吹”了。</p><p class="ql-block">另一方面,接待和处理大量的来信来访,并将他们反映的问题,整理归纳,提出处理意见,上报部、师分管首长,根据首长批示,或直接处理或提交师党委研究决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样的工作告一段落后,出现了两个问题:一是有的改正处分的干部地址不祥,需通过一定的线索才能找到;二是有的信访中反映的问题,需要调查核实。同时还有的来信提出,问题解决不好,还要来上访。为了减少上访,需要当面给他们做工作。</p><p class="ql-block">具体说,这方面的案子有13例,我的想法是出去搞一次外调一并解决。对我的想法,科长开始不置可否。搁置一段时间后,到了8月份,经分管首长穆联副政委认可,还是确定了下来。</p><p class="ql-block">为此,我把所有的资料准备好,又从27团调来保宻员马骋洲,便上路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外调.照片之一</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离开部队,我颇有点“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感觉。因此,我们一边走,一边商量,确定具体的行程。历时近1个月,行程8个省份,对10起案件进行了调查处理。主要经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成 都</b></p><p class="ql-block">一一庹进武“中右”问题</p><p class="ql-block">他在来信中反映,他是技术干部,在1957年“反右”运动中被不朋不白地处理回了地方。我从历史资料中看到,他就是当时被列为“中右”的。所谓中右,是当时反右运动中划的一条线,右派是敌我矛盾,由保卫科处理;中右,即有右派言论还够不上右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由组织部门内部掌握。有的本人知道,有的本人不知道。但只要戴上这种帽子的,一般都被处理回了地方。</p><p class="ql-block">他本来是要到部队上访的,是我写信告诉他等候组织结论,不要来队的,他也一直未来队。所以这次我第一站即来到了成都。在一个小工厂内找到了他,向他宣读了师党委的平反决定,并将决定交给了厂内党组织。他对此没有意见,并向我们表示感谢。第一站第一件事圆满结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泸 州</b></p><p class="ql-block">一一原后勤部某副科长的历史问题</p><p class="ql-block">他曾来部队上访,反映50年代因历史问题,连同爱人被脱军装,处理到了铁道兵嫩江农场,当了普通干部。他来部队时,几名师首长都认识他,因为他们是同时参加革命的,但对他比较冷淡,好像他的人品有点问题。我按程序把他的问题汇报后,师里决定对他的问题重新调查。他提的两个证人,一个是四川省公安干部学校的校长,一个是总后某部部长。</p><p class="ql-block">我们到泸州,很快就在市内找到了省公安干部学校,校长对我们很热情,听了我们的来意后,在他的办公室里为我们写了证明材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泸州是一座酒城,出产的“泸州老窖”分特、头、二麺,在重庆时我们经常喝。这次到泸州,沿途就看到了很多高梁地,但因山地、低丘的地貌,形不成北方地带的“青纱帐”。当时城区分布长江两岸,只有一座桥相通,满城都是酒的麵香。办完事后,我们沿长江边一条街的青石板路,走了几公里才到头。</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外调.照片之二</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贵 阳 . 熄 烽</b></p><p class="ql-block">一一涉嫌贵州剿匪时的旧案</p><p class="ql-block">这是一名1950年入伍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他在上访中反映,文革中受到家乡有人汚陷,被部队撤职处理回家,安置到熄烽的一个兵工厂当工人,要求平反恢复干部待遇。这是一起涉嫌杀害解放军剿匪干部的历史旧案,我们分别在贵阳、熄峰两地进行了认真调查,认为虽情节上有出入,但基本事实存在。因此当即向其讲明维持原处理不变,他本人辩解了几句,也没再说别的。</p><p class="ql-block">记得当时熄峰县城还很简陋,街上还有草房,我们下车后还误以为走错了地方。他所在的兵工厂条件也很简陋,从县城去还是走的小路。</p><p class="ql-block">在息烽,我们参观了息烽集中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贵阳,是铁6师的诞生地。1950年,由进军大西南的二野杨(勇)苏(振华)兵团下辖的3个师,各抽掉一个团,组成了铁6师。后参加成渝线建设、抗美援朝之后,又两上贵昆,师机关都设在贵阳。因此有许多复员转业干部都留在了贵阳,其中最大的有师副参谋长。我们在外调时,有老兵问我们,要不要去拜访,我们因时间紧,便未去打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江 西 . 上 饶</b></p><p class="ql-block">一一常宝田“右倾”机会主义分子</p><p class="ql-block">常宝田,原27团一名营长。1959年时回乡探亲,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老百姓吃不上饭,回部队时他在多种场合讲过。沒想到“庐山会议”之后,党内反右倾运动开始了。他的话成了右倾言论,如果他深刻检查,或许要好一些。但他偏偏不服,“头发不知蓐下来多少”,也不服。最后干脆被处理转业至上饶的一个小车站。</p><p class="ql-block">他的问题,是早已调任其他师的原27团政委李洪彩提出来的。他亲笔给师党委写了一封信,说明应该给他平反。他的名字就包括在13名犯“右倾”错误的名单之中,自然被彻底平反。但他的去处已无据可查。只能凭李洪彩政委信中所说的“上饶的一个小车站”,通过老同志了解到,转业到那里的还有一位上饶铁路医院的院长。</p><p class="ql-block">于是,我们顺藤摸瓜,到上饶后找到铁路医院进而找到那位院长,院长对我们很热情,说“娘家来人了”。当我们向他说明来意后,他说“老常啊,现在当生活段长了,我昨天还碰到他,到下面检查工作去了。”说着便拿起电话拨通了常的电话,说“你赶快回来吧,师里来人了,给你平反了。”只听见电话中传来了常的回话“平什么反?我找徐诚之(当时师政委,后任铁道兵政治部主任)去!”院长放下电话说,“这家伙脾气一点没改。行了,他一时回不来,你们也不要等了。把材料放我这里,他回来后我给转达就行了。”我们表示感谢后,离开了医院。</p><p class="ql-block">在上饶,我们参观了上饶集中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外调.照片之三</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江 西 . 景 德 镇</b></p><p class="ql-block">一一一名医生的历史问题</p><p class="ql-block">记得是为他改变了一个历史的结论。问题不大,但他却看的很重。一定请我们到他家吃一顿,他的夫人炒了4个菜,一盘竹笋炒猪肚,猪肚是切成片的,很好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江 西 . 余 干 县</b></p><p class="ql-block">一一老黄的工作安排问题</p><p class="ql-block">老黄原来是一个连队的副指导员,曾因不当言论受到处分,本人闹情绪按复员回到原籍。他开始来部队上访,主要是要求撤销处分,处分撤后又来上访,要求给按干部转业落实工作。这是当时落实政策中最难办的,因为按当时干部复转原则,可以转业安排工作,也可以复员回原籍不安排工作。地方往往抓住这一点,而对当时被错误处理的,也不会给予重新安置。有的明确说,除非你们收回部队重新转业,否则我们无法安排。</p><p class="ql-block">老黄能说会道,比较圆滑。从部队回地方后,他也没在生产队干活,而是选择了养蜂,到全国各地放蜂。不但他自己放,还带动了周边人也放。这在当时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时代,是不容易的。</p><p class="ql-block">这次落实政策,他也是动了脑子的。开始只是申诉处分问题,给他撤销处分后,他马上又提出工作问题,说当时自愿还乡是因受处分而造成的。这次我们是顺便过来,与他一起先到镇上后到县上,分别介绍了他的情况,请地方给予照顾安置。幸好地方没有推辞,算是对他一个交待。他也对我们说,部队对我已尽力了,我以后也不再麻烦部队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帮老黄联系工作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余干县城外有一片水域。天气很热,吃过饭后我们便来到水中洗澡。在水中游了一会,上岸后碰到一人,他有些吃惊地问,你们下水了吗?我们说下水了。他说这里的人没有敢下水的,因为有吸血虫。这使我突然想起了毛主席的《送瘟神》,“余江县消灭了血吸虫……”。余江县和余干县是邻县,我们会不会得上吸血虫呢?</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外调.照片之四</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浙江湖州 . 南浔镇</b></p><p class="ql-block">一一程副政委的党内处分</p><p class="ql-block">程是后勤部副政委,刚转业不久,在部队时曾受过一个党内处分(因何原因受何处分忘记了),在这次落实政策中,他也提出了申诉,经审核给他撒销了。为了对他的尊重,我们把材料带来了。</p><p class="ql-block">他刚转业时是南浔镇革命委员会副主任,等我到镇上打听时,他已当主任了。当时他正在县里(吳江)开会,他的夫人接待了我们,非常热心。记得她向我们谈起,程副政委当兵前家里很穷,没上过学,当兵后利用打仗行军时,在前面的同志背包上挂一个字,学会了再挂一下,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学了一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二天,程副政委回到镇里后,我们先办完公事,便谈起了对南浔镇的印象,对它的历史我们没有什么概念,只是感到很干静。程副政委说,南浔是干净,在解放初期开展的灭“四害”运动中,《人民日报》曾发表过一篇文章“万人大镇无蒼蝇”。程副政委还带我们去看了那座著名的藏书楼,记得是两层木楼,当时没有开放,他让工作人员打开了其中的一间,是藏书楼的目录间。程副政委说,解放上海时,陈毅曾专门派了一个营,来保护这座藏书楼。62年中印边界反击时,找不到历史上的边界图,周总理命令在全国找,结果最后在这座藏书楼找到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山东 . 临沭县</b></p><p class="ql-block">一一曹排长的离奇经历和处境</p><p class="ql-block">曹排长在山东临沭县蛟龙公社x大队。他自抗战后期参军直到抗美援朝,一直沒有回过家,但却突然接到家中的一封来信,说他的夫人在家生了一个孩子。愤怒之下,他休假时私自带枪回家,要找他的仇人算账。结果被告到部队,受到军纪处分,并被处理复员回乡。</p><p class="ql-block">我们到他家里时,他还在地里干活。被叫回家后,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他已看不出曾经的军人形象,岁月的沧桑已使他变成了一个标准的农村老人。</p><p class="ql-block">当我们说明来意后,他连声说:“吃饭吃饭,吃饭再说。”他的老伴麻利地拿出了几个鸡蛋,半炒半炖地做了一碗韭菜鸡蛋,我们推辞不掉,吃了两个煎饼。曹排长当时受的什么处分及如何改变的处分,现在我已记不清了。但无论那时还是现在,我都感到他需要的不只是处分的改变,而真正需要的是本该他应有的命运的改变,而这一点恰恰是我们做不到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山东 . 济南市</b></p><p class="ql-block">一一老干事的婚前不当行为</p><p class="ql-block">这次外调,本可不来济南,但因这位老干事是与科长同期入伍的,科长让我们专门去一下,以示对他申诉的重视。</p><p class="ql-block">这位老干事之所以受处分,是因为婚前与未婚妻的行为失当,当时造成不好的影响。时过境迁,这当然就成为不是问题的问题了。他的申诉是希望撤销处分,但复查时却给他留了一个尾巴,只是减轻了处分。当与他见面时,他对我们设说什么。但回到机关后,我看到了他写的一封信,把科长讽刺、挖苦了一顿。这也难怪,处理此类问题确实不应拖泥带水。</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外调.照片之五</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北 京</b></p><p class="ql-block">一一后勤部某副科长历史问题</p><p class="ql-block">外调内容与四川泸州相同。是那个副科长提出的另一个证人——总后勤部某部部长。当我们在总后大门传达室登记并被充许走进大院后,这位部长就在他家的小楼前等待我们了。我们向他敬礼并汇报了来意,他即非常认真地写出了自己的证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北京,我住兵部五棵松招待所。利用内部电话的方便,我向科长汇报了前段的外调情况和下一步到东北去的打算,科长说东北不要去了,赶紧回部队吧。于是,我们的外调就此结束,打道回府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2.6.21于泉城济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