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黑暗在火车的轰隆中被划出一道道口子,我试图透过玻璃看见平行世界里的风景,可这白色蓝色的灯光分明刻意勾勒出乘客疲累的脸,包括缩在最角落的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回去”这个话题从昨夜开始纠缠,变成夜里一次次睁开眼盼不到的天明,变成天明前一次次亮起的手机屏幕,变成一整天说不上的聒噪。问题是,“回”是相对于“来”,而我从何时有了相对,有了方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秦岭山脉延展成漆黑的沉寂,被忽而冒出来的几点星光连贯成我的路程。一年,或者更长的时间,当我再次靠在窗前,试图在这一闪而过的风景里寻找些许慰籍时,竟已经想不起那个坐在我旁边不舍得买饭的老夫妻的面容,也记不起那双被疲累折磨得灰暗的眼,还有一路上站立为我们让座的你的白色衬衣。环顾四周,大家没有抱怨因为陌生而产生疏远,反而是在口罩的遮挡下有了自由,有了可以隐匿的骄傲或者卑微。我想,这不再是匆匆一眼可以刻画的情绪,也不是细细品味可以再现的回忆。毕竟,很多时候,遇见的魅力在于路途上转瞬即逝的短暂。</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尝试什么都不想,脑子里也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好的坏的都变得迟缓空白。又忍不住细细地想,从大学时代开始反复的路线,见证了毕业、工作到结婚,到今天,近乎十年的光阴,我依旧反复在这路途,却依旧会惊喜于秦岭以南的雨水带来的阵阵凉意。曾感叹度日如年的煎熬,可这十年竟已变成三言两语的平淡,所以,我的来路归程究竟在时间的测量里有着怎样的维度?</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十年前,我并不对秦岭以北的土地有着怎样的幻想,毕竟离开的地方从一个山村到小县城,从地级市再到省会城市,离开的地方越多,期盼的反而越少。因为在这种由小到大的变迁中,无力的事情越多,知心的人反而越少。甚至在有意无意的碰壁中,发现仁义道德的定义被“办法”模糊,课本里的信念价值被“野心”淡化界限。略显呆板,乃至格格不入,临近于“社恐”这个流行词,但不至于是病。不单单是我,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有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趁着这个发呆的功夫,山雨从车顶汇成细流从玻璃淌下去,车外的人看到惊喜又丝丝惶恐的我举着手机,会不会好奇镜头里有哪些背景?会不会想上前轻轻问一句:嘿,你这是来自于哪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面对这意料之外的问题,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回答,只能笑而不语。以前我坚信的东西很多,到了非黑即白的境地,现在,我看着车窗外空洞无垠的黑暗,想到这十几年奔赴的历程,才觉悟:所谓道理不过是说服自己的手段,只要我心有所想,便有了对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当然是要回去。判断依据来自于熟悉—一种除了耗费时间、累计经历,别无捷径的安全准则。至于是安康,平利还是广佛,我想,都是一个方向。不同在于,有的事还会在生活中继续,像面镜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列车员不紧不慢地推销着中欧专列,我看见头发花白、略显驼背的大爷扯了扯蓝色牛仔布背包,些许焦躁。相对于产品,我更想知道这种至少二十年前使用的蓝色牛仔背包经历的故事。这可能是一种习惯,更愿意在沧桑里体悟人性,或者感知悲凉。毕竟路途依旧,对有人来说,这是向前的机会,可以拥抱理想。但有人不敢伸手,毕竟这是后退的不舍,会牵扯记忆撕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三十岁的时候,总想用二十年以前的稚气碰碰运气,可眼泪告诉现实,理智的是要用三十以后的勇气。可能,夜晚是最好的孕育剂,不动声色地潜伏在那里。而我,还正在路上。</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