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贺自力

　　一九九七年春，深圳金华电子厂组装车间新来了一男一女两名员工。男的叫张建设，小平头，身材高大却不粗犷，看起来中肯诚实，大约二十出头。女的叫李红梅，弯弯凤眉，娇羞含情的方形脸，一双眼睛美若星辰。这么漂亮的女子绝对是车间里的宠儿。

李红梅刚到车间不久，就受到好多男孩的追捧。一个毫无恋爱经验的女孩对爱情充满了憧憬和希望，被人爱是幸福的，因此李红梅的脸上整天挂着快乐幸福的笑容。

很快李红梅被本市郊区的一个男孩喜欢上了，这个男孩名叫胡珂润，虽个头不高，但温文尔雅。今年二十岁左右，他比李红梅大两岁。两人交往了一段时间后，李红梅嫌弃男孩身高太低，加上她也不想远离父亲，因此两人的恋情很快不欢而散。

　　因为没博得李红梅的芳心，胡珂润满怀伤心悄悄的离开了这个厂。临别时胡珂润给李红梅寄了一封告别信：

梅梅：

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厂子。我实在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我心里忐忑不安，七上八下。这一切源于我爱你。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令你不满，常常的夜里我一遍遍在脑子里想着你那甜甜的笑脸。也许我不够刚强，也许我自作多情，也许我们真的没有缘分。我找了无数个理由和借口，想把你从我心中忘却，然而越是这样我越不能自已。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选择离开，也许这是我最好的解脱方法。

每天夜里我一遍遍的听着单放机里传来的那一首歌“你找个理由让我平衡，你找个借口让我接受，我知道你现在的想法，而你却看不出我的感受，天好黑 风好冷……”而你却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借口就这样拒绝了我。你说嫌离家太远，我想这不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别了，梅梅。如果这辈子有缘也许我们还会相见，如果下辈子有缘，请你再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

一个多情的人

X年X月X

　　李红梅收到胡珂润寄来的信，看了后除了愧疚外再没什么感受。她心潮难已平静，就照着信封上的地址给胡珂润回了一封简短的信：

胡珂润你好：

请原谅我的无动于衷，感谢你为我付出的这片真情厚谊。可是，爱情来不得丝毫强扭，强扭之瓜不甜。我衷心的希望你早日从这份情感的漩涡中挣脱出来。祝你过得比我好。

李红梅

　　李红梅与胡珂润的暂短恋情告终后，倒为同车间的张建设创造了天赐良缘。他为了得到李红梅，真可谓是煞费心机，总是制造各种机会靠近她。

一个夏季的傍晚，厂区后面的广场上霓虹灯频频闪烁，池里的水倒映着对岸斑斓的彩灯，在温热的夜风带动下，泛起了鱼鳞般的涟漪。一道雪亮的喷泉冲天而起，散开漫天花雨，惹得诸多的人群驻足观看。

广场林荫道旁的石椅上坐着一对青年男女。柔和的路灯投射在他们身上，映照着这对男女的脸庞。这是张建设和李红梅进厂以来第一次约会。

　　“你老家是哪里的？咋感觉你像河南人。”张建设轻声的问着李红梅。

“你怎么知道我是河南的？”李红梅有点诧异。

“你那天在话吧打电话，我听你讲河南话，我就断定你是河南人。当我知道你是老乡，更加坚定了我追求你的决心和勇气。”

“你是河南那个县的？我仰韶的，你呢？”李红梅迫不及待的问着张建设。

“你猜”张建设故弄玄虚的说着。

“你快说吧，别卖关子了。”她焦急的等着张建设回答。

“我也是仰韶人，我是仰韶安远镇的。”张建设看着李红梅认真的回答。

“怎么这么巧合呀，我是仰韶西柳镇的，咱们两个镇是邻居。”李红梅很兴奋的告诉张建设，顿时有种他乡遇故知之感。从此，两人形影不离，双双陶醉在爱情的小河里。

　　又是一个月光如水美丽宜人的夏夜,夕阳的余温还未散去，知了在树上懒洋洋的唱着。红色的晚霞渲染着天空，温柔的浪花欢快地向张建设和李红梅脚边跑来，紧接着有胆怯的退了回去。休闲娱乐的人群随着渐渐退去的余温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沙滩。

李红梅的心在夜风中颤抖，张建设的心也随之颤抖着，他静静地凝视着她光洁如玉的脸庞，红若樱桃的朱唇。不由涌起一股想亲吻她的冲动，张建设一把搂住了李红梅，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她有点惊慌，但很快就被这感觉陶醉了，两个人呼吸都有点急促……良久，才慢慢分开。她害羞的小脸微红，躲避着他的眼神低下头说：“你是不是为了今天这个目的，已经蓄谋已久了。”

　　“你真坏，不理你了。”李红梅说着就急忙起身离开。张建设也赶忙起身拉住她的手向岸上走去。他俩没回厂区的公寓楼，径直走向街边的小酒店。这一夜，李红梅半推半就，草率的把自己交给了张建设，从此过上了貌似夫妻的小日子。

一年后，张建设和李红梅回到阔别一年多的河南农村老家，拜见李红梅的父母。可李红梅的父母坚决反对这门婚事，死活不同意。而李红梅不顾家人的反对，死心塌地的要嫁给张建设。

李红梅说“我父亲和我哥就是嫌你没一技之长，担心我嫁给你以后受苦，除此之外他们也没别的意思。”

张建设看着心爱的李红梅低声说：“我理解大人的良苦用心，我家庭条件确实不好，不过我会努力拼搏，绝不让你跟我受苦受累。”

　　李红梅在没有征得大人的同意下，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她的家，离开了生他养她的父母。没有彩礼，没有香车，就这样和张建设过到一起。真是男人恋爱时用心，女人恋爱时用眼。

婚后，李红梅像很多勤劳聪明的妻子一样，与丈夫张建设一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婚后第二年儿子喜从天降，让这两口子心花怒放。儿子的降临使张建设信心百倍。决心要改变家里的贫困面貌，发誓要和村里的人一样盖上一栋小洋楼。

儿子刚满三岁那年，李红梅对张建设说：“你看这几年村里的人都出去打工挣钱，咱们俩人在家光靠种地一年也挣不了多少钱，这样下去咱们啥时才能盖上楼房，啥时才能过的好日子？”

张建设满脸愁容的点燃一支烟对老婆说：“那我开春就和村里的人出去打工，只是苦了你了。”

　　李红梅也很无奈的对张建设说：“你不用担心，孩子和老人有我呢，你尽管放心。你出去打工挣钱，我在家再种些蔬菜，卖菜钱就够家里的开销了。”

第二年春节过后，张建设背着行囊随村里的人一起去了边疆搞建筑，也就是那时他学会了泥瓦工手艺。李红梅在家也没闲着，搞起了蔬菜种植，不怕吃苦受累，起早贪黑的奔波在锅台，田间，菜市场。

由于李红梅长年累月的操劳，她的脸渐渐消瘦下来，一个曾经花容月貌、端庄秀丽的女人，变得身体瘦弱，面色枯黄，看上去与实际年龄相差了五六岁。那几年里，丈夫张建设一直都是年初出门，年关回来。尽管李红梅辛苦了点，但毕竟劳动创造美好未来。

　　没几年，两口子终于盖起了一栋小洋楼，在村里也算扬眉吐气了，小日子过得还算有滋有味。张建设继续外出打工，李红梅则成了家里的专职妈妈，准确点说是专职保姆，因为张建设还有年迈的父母需要照料。

张建设在外时间长了，既学了本领也结识了不少人缘，他开始当起了小包工头，摇身一变成了小老板。一下子还清了修房贷款，买了车还攒了点积蓄。

时光总是走得这么急促，转眼间到了儿子上中学的时候。李红梅对张建设说：“这几年做工程钱难要，咱还是在城里做个什么生意，把儿子转到城里上学，这样既给儿子创造一个好的学习环境，也能有个稳定的收入。”

张建设听了妻子李红梅的建议说：“咱在城里租套房子住下，再租两间商铺，搞个茶秀生意，正好你有这方面手艺。”

　　“那行，茶秀由我负责，你当帮手。”

于是一家三口进了城，一切按原计划顺利的进行着。时间长了，张建设耐不住性子，茶秀就交给李红梅一人经营。

张建设就在本地继续搞他的小工程。李红梅白天忙茶秀里的事，晚上回去还要忙家务，洗衣做饭，收拾屋子等琐事，经常忙到深夜一两点钟，虽然辛苦但还是不亦乐乎。日子过得好像雨后竹笋节节升高。而且还在城里买了房子，这在别人眼里是个非常羡慕的事。

追求美好，这无可厚非。可是，令李红梅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他们这个决定，才让丈夫张建设把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推向了万丈深渊。

　　张建设隔三差五的回一次家，后来干脆不回来了。终日忙于生意、料理家事的她，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红梅就打电话催问“你最近忙什么呢？为什么老见不着人，晚上也不回家。”

“最近工期紧，忙的脱不开身。”张建设总是这样的借口敷衍妻子。

张建设在李红梅的追问下就偶尔回家一次，回家后不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要不就睡在客厅。敏感的李红梅发现了丈夫的异常，多次她暗中警告丈夫，可婚外情的刺激正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张建设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感和控制力。他完全忘了那个槽糠之妻。

　　有天晚上，李红梅起来倒杯水喝，她害怕吵醒客厅沙发上的丈夫，就轻轻拉开卧室的门，发现丈夫张建设耳朵上塞着耳麦在玩手机。她走到张建设跟前发现屏幕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张建设柔情蜜意的对着这女人说：“亲爱的，不是我不陪你，这几天老婆好像发觉我的行踪，我会和她离婚的。”此时的张建设太投入了，完全没发现李红梅早已在他身后了。

李红梅见到此情此景犹如晴天霹雳，她一把抢过张建设的手机“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着家的病因，原来你外边有了女人，你还想抵赖吗？”霎时，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感觉心里在流血。

“你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心狠，当初我背叛家人，死心塌地的嫁给你，如今你翅膀硬了，竟这样践踏我。你以为就靠你一个人的能力能混出今天的人样吗!”

　　然而这个厚颜无耻家伙居然说：“你只顾着关心你的茶秀，什么时候关心体贴过我，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

李红梅强压住心中的悲痛，对眼前这个忘恩负义的张建设愤怒道：“当所有的似火激情被柴米油盐侵蚀,所有的浪漫情怀被繁琐的家务和生意淹没.你还责怪我不够浪漫,不懂风情。”

“我是你的妻子，是一辈子要和你相扶到老过日子的人，我不是风花雪月场所的女人，没有那风情万种。”李红梅说着就已经泣不成声。这一夜她在房间里悲痛欲绝的哭了一夜。

　　第二天李红梅就和张建设办理了离婚手续，从此，这个小家庭的幸福日子便戛然而止。

婚姻的失败使李红梅再也无心经营茶秀，她将茶秀转让出去，去了好多个城市旅游散心，可喜的是她很快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她是个闲不住的女人，回来后就在小区开了个商店，她为人和气，生意还算不错。

可就在这时候张建设却忽然回家了，对自己犯得错忏悔莫及，非常诚恳的向李红梅认错，乞求李红梅原谅他。信誓旦旦，甚至于诅咒发毒誓，今后要对李红梅怎么怎么的好等甜言蜜语。

李红梅看着眼前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生气的默不作声，照旧忙商店的事情。张建设见李红梅不搭理他，于是就百般殷勤，做饭洗衣的家务全包了。李红梅生日那天张建设还特意买了个大蛋糕，让儿子给妈妈说情。因为儿子今年要高考，李红梅不想给儿子增加压力，善良的她就这样不了了之。不过她始终都没和张建设办理复婚手续。

　　这一年的时间里张建设无正当事由，整天都是打牌喝酒，唯一就是每晚回家。瞎逛了一年，也被妻子养活了一年的张建设年底终于包到一点工程，但没钱起步，这时又想到李红梅。其实他的百般殷勤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一天，张建设终于开口要钱了“最近我搞到一个工程能赚好多钱，可是我手头上没有启动资金，还得麻烦你给我筹集。”

“你为什么不想办法!”李红梅没好气的说。

“你以为我是摇钱树？去给你那年轻的小媳妇要去。”

张建设死皮赖脸的说：“求求你了，就算我借你的，我给你打借条。”

　　无论张建设怎么说，她都没答应给钱。恼羞成怒的张建设就把气撒在儿子身上。气的儿子差点出了意外，可怜的李红梅被逼无奈，拿出了自己仅有的五万元给了张建设。

不过后来一段日子，张建设表现很不错，不管刮风下雨，时间有多晚，他都会连夜赶回家。这让李红梅心里多少有点安慰。

唉，可事情远远没李红梅想象的那么好，就在张建设承包的工程接近尾声时，这个男人又旧病复发，突然夜不归宿，还玩起了失踪。发微信没响应，打电话关机。吓得李红梅心急如焚，深夜一点半打车去半路上找张建设，结果失望而归。那一晚她彻夜未眠，她担心张建设开车出什么意外。

第二天一大早，李红梅迫不及待的给张建设的电话，张建设说昨晚加班，电话没电了，所以没提前打电话告诉她。善良的李红梅相信了张建设谎言。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张建设再次找女人的事情被儿子看到了，面对家人所有质问，他还是找各种借口搪塞，这次李红梅彻底绝望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外边的女人，那你就和外边的女人过吧，你把我的钱还我，从此你与这个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令人气愤的是张建设死皮赖脸的赖在家，也不偿还李红梅的钱，想回家就回，想走就走。估计不是儿子在家，这家里的女主人肯定是要换人了。

过了一段时间后，张建设没有闲钱养情人了，于是又拿出一前的台词故伎重演“老婆，我真的错了，我对不起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悔过自新的机会，我一定好好和你过日子。”

李红梅这次真的铁了心，看着眼前这个肮脏的张建设怒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没钱了你想到我了，车撞南墙了你知道回头了，晚了!”

　　李红梅有她自己的情感，自己的生活方式，她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张建设偶尔的不满足而成为他外遇的理由和借口。

这年底李红梅把商店转让出去。第二年初，李红梅背上行囊南下打工去了。她离开了那个伤心的是非之地，她要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一切重头再来。

无独有偶。一年后，李红梅在茫茫人海中偶然遇见了二十年前年前和她在一个厂里打工的那个男人，也就是当初本市郊区追求过她的那个男孩胡珂润。现在的这个男人虽算不得富有，但还是有所作为。

两人偶遇时李红梅已经认不出胡珂润了，尽管李红梅变化很大，但细心的胡珂润还是认出了她。这个曾经深爱过李红梅的胡珂润与她再次相遇，使他感到非常吃惊，二十年前不欢而散，但那毕竟是他们的初恋。他把她约到街边的一家茶舍，两人依窗相视而坐。

　　“没想到我们时隔二十年后能再次重逢，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的，难道真的是上帝的安排。”胡珂润很激动的说。

“是呀，我也没想到竟如此巧合。”李红梅有点害羞的回答着。

胡珂润望着李红梅说：“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你一走就是二十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红梅听了胡珂润的话半晌才答道：“唉，还行吧。”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忍不住一下子把心里的委屈全诉说出来。

李红梅说完接过胡珂润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脸颊的泪珠歉意的说“瞧我给你讲这些干嘛，真不好意思。”

　　胡珂润目不转睛的看着李红梅说:“不用客气，我喜欢听你讲。”

“你这些年都好吧，孩子都大了吧，嫂子人一定很漂亮？”李红梅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胡珂润只回答了两个字“都好”。

“那嫂子呢”？胡珂润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只是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说：“离了”。

“离了”!李红梅惊讶的问到。

“嗯，感情不和，都离五年了。”

“那你一直单着”？

胡珂润认真的回答“嗯，没遇到合适的。”

　　后来的一段日子，胡珂润有事没事的每天都赶在李红梅下晚班前站在厂区门口等着她下班，慢慢的两人感情越来越深。

这天胡珂润照旧等着李红梅下班，他约李红梅去了一家KTV。两人边唱边聊，不知不觉的聊起了二十年前的往事，聊到动情处，李红梅身不由己的靠在胡珂润的肩上，也不知是激动还是伤心，她哭了，两人情不自禁的拥抱着……

一曲终了，胡珂润挽着李红梅的手出了KTV的大门，两人上了车，胡珂润说：“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呀？”李红梅疑惑的问。胡珂润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副驾驶上的李红梅说:“你看看就知道了”.

　　李红梅从文件袋里取出一个红颜色的本本念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房屋所有权证,你拿房产证干什么呀？”

“打开”，李红梅展开那个本本，看见权属人是李红梅。顿时，她感动的眼泪夺眶而出。

胡珂润发动着车子，向新房子的方向驶去。此时，车子的广播里传来那首经典老歌“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本小说根据某人现实生活改编，有虚构，文中主人公名字均为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本文原载《秦岭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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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贺自力，雅号老树。陕西省洛南县石羊村人，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