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玉米的生活品质（小小说）

一日一议

作者/晴月 秋的气息慢慢靠近，满山的玉米棵都开始唰唰地疯长。 风乍起，路边地头的一棵山玉米摇曳着身姿。阳光撒在它身上，绿叶哗啦哗啦伸着懒腰，油光的叶面闪闪发亮，就像一面镜子，照出它的天然本色，也照出它的自在恬淡。 从外面的世界走来几批游人，渐次向这棵山玉米靠近。 一批是一群公务员，他们从路边经过，山玉米嗅到了生活富足优越的气息。这令它羡慕。 一批是夫妻俩领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小女孩从山玉米身边路过时，轻轻抚摸了它油亮的叶子。山玉米竟从小女孩身上嗅到了太多旅游的记忆。她才多大，竟饱览了那么多美丽风光！它不由嫉妒。 又一批是一群文人作家。他们走到山玉米身边纷纷坐下，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口若悬河地说个不停。一会怨古忧今，一会针砭现实，一会又一派风雅地吟起了诗句，临走却忘了把随手丢在地上的一堆书带走。 山风哗哗翻开书页，山玉米随风浏览起来。它发现外面的世界真精彩，外面世界的生活品质和封闭的大山里实在有天壤之别。 它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向往外面世界的生活品质。 可是，它生长在一块贫瘠的土壤里，身体也有严重的问题。大概在发芽前后，曾遭牛羊践踏。当初，它一露出地面，就歪斜着身子，不但瘦弱，且站立不直。 唉，像我这条件，有什么资本，走向外面的世界，争取那样的生活品质呢？山玉米自怨自艾。 到了晚上，它睡不着，便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山神实在听不下去，就走过来问它，你知道你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我这个样子，哪会拥有什么最珍贵的东西？山玉米嘟哝。 我带你出去看看，你就知道了。山神说着就把山玉米带到了山外。 山神首先把它带到平原上一大块玉米地边。这片玉米地在一个大型的化工厂边。一阵风过，化工厂里的几个废气烟筒，便舞着长袖直朝这片玉米地扑来，顿时一棵棵玉米都如站在硝烟里的战士。 哎呀！这熏得灰头土脸的，只怕喘口气，都呛得慌！山玉米正发牢骚，突然轰隆隆一列火车路过，山玉米还有大田里的玉米们便浑身发颤起来。 唉，还是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山玉米感叹。 山神又把山玉米带到一个封闭的庭院。庭院里稀稀落落长着三五棵玉米，由于大树和房屋遮挡了太多的阳光，尽管它们享受着现代先进的玩意——吃主人网购的有机肥，喝主人的高档饮料，甚至还能透过窗子，听主人播放的音乐和电视电影——却显得无精打采。 山玉米正要开口，山神却说，真正悲哀的是那些转基因玉米，他们都失去了正常的基因，也失去了作为一棵玉米传宗接代的能力。 啊？山玉米顿时惊得长大了嘴。 这时，山神问山玉米，现在知道什么是你最珍贵的东西了吧？ 我所拥有的，便是我最珍贵的。山玉米笑，我向往外面有品质的生活，其实对于一棵玉米来说，土壤肥沃，阳光充足，空气新鲜，水源充沛，就是最好的生活品质！ 是呀！山神说，你生活的土地是贫瘠了点，可这个你的主人毕竟能改变。而你所拥有的蓝天白云，明丽的阳光，干净的空气和水质，却是那些外面的玉米渴望而而无法拥有的。 嗯。山玉米道，不过作为一个人，比如我的主人，生活在这贫穷的大山里，就谈不上…… 未必。山神不等山玉米说完便说，若一个人有爱心，又饱读诗书，经纶满腹，心胸豁达，内心丰富而强大，心态好感情有寄托，即便他呆在大山深处，照样也能过出有品质的生活来。 果然，山玉米的主人——那个跛腿的青年，把那堆书捡拾回去后，用心研读，很快就成了小有名气的文学爱好者。他为了那些热爱自然的文人，能一边养生一边潜心创作，也为了自己能快速提高，还开了个天然氧吧文学创作基地。 这样，一些著名的作家闻风而至，他的家便成了个文学院。不仅他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丰富了思想，改变了境界，生活的品质得到了提高，连山玉米每日里受熏染，也有了些文人的品质。 《一棵玉米的生活品质》首发于《荷风》2019年第二期，后又发表在《微型小说月报》2020年第四期创意版名家专栏，接着被《小小说选刊》2020年12期选用，获第四届扬辉小小说作品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