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柴禾

太行松柏

<p class="ql-block">  现在五十多岁在农村生活长大的我们这一代人,小时候放学回家不是去耪草喂猪喂兔就是去拾柴禾烧火做饭或下地帮忙干农活。当时放学后不干活的孩子很少,街上看到有孩子玩耍,别人就会叫他二流子懒汉不受大人们待见。那时候全村家家户户做饭都是烧柴禾,冬天取暖也用柴禾来烧炕。村子周边远近山坡上都被人割得光秃秃的,就连坡上的茅草盘子都被人耪光当柴烧。秋天树木的落叶每天一大早就有人用篓笆篓的干干净净,庄稼桔杆玉米高粱茬都统统运回家里烧火做饭。早午晚一日三冒烟,每当做饭的时候村子里家家房顶烟囱里冒着白烟。村子的上空炊烟袅袅鸡鸣犬吠加上孩子们的叫声伴着人们拉风箱噼里啪啦有节奏地声响演奏起农村田园生活祥和温馨的生命交响曲。</p> <p class="ql-block">  柴米油盐中排第一位的是“柴”,老百姓过日子家家做饭顿顿都离不了它。小子不吃十年闲饭,八九岁开始我就跟着父亲去山上割柴。冬天农闲时节一入腊月人们就开始上山割柴,学校放了年假后我也加入到割柴的队伍中去跟着父亲一起去山上割柴。村子里一般人一天割一捆柴,可我父亲上午一趟下午一趟一天能割两捆柴。若天气好没赶上大雪封山,人们就一直割到年根小年那一天才住。大年里村民们拜年串门时数着堆放在门口的各家的柴禾捆数量人们会评说哪家的柴多。当年那个时候家门囗堆放着的柴禾捆数量多少成了这家人勤劳和财富的重要指标之一。</p> <p class="ql-block">  冬天天气短,天刚亮人们就吃过早饭走出家门带着绳和镰陆续向村东的小路走去,从几条小道汇入到浩浩荡荡割柴的队伍中来。从村囗直到远处山脚下弯弯曲曲的土路上三五成群稀稀拉拉的皆是肩上背着绳和镰去割柴的人们。我和父亲走在队伍之中,大家一边走一边说笑着。有人讲述自己昨天割柴经历,有人介绍山上边哪里遇到的柴禾多,有人谈论一些奇谈怪闻,还有人说着眼前看到一切。人们谈笑风生,这条道立刻变得热闹了许多,成为村里的柴禾运送道。道傍山坡上的树木都落光了叶子只剩下树枝,一些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干上跳来跳去啾啾地鸣叫着。小路两傍一块块高低有序的梯田修的平平整整,有的地块已备上了粪堆旦等来年开春耕种。大地上寒风冽咧,蓝天上白云朵朵。举头望去东山之巅朝霞升起,随着时间推移彩云的颜色在慢慢加深。彩云之下一轮红日正要喷波欲出,让人感到一丝温暖。出门时人们觉得还有些冷,手筒在了袖管里面。越走越暖和现在不知不觉中身体就微微发热不再觉得冷了。</p><p class="ql-block"> 穿过田间小路拐过几道山梁后就来到了高山脚下。抬头望去高高的山峰直插云霄。在两座山峰相夹的沟缝处,有人工凿出一条蜿蜒盘旋向上石阶路。这就是村民们登山必经之路,我们当地人叫它"嵝子"。上″嵝子"好比登天梯要看准脚下的台阶一步一步地脚根要站稳,不能心急快行。有的路段陡峭到六七十度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容不得半点疏忽。即不能踩空了也不能踩落石块伤了底下的人们。等爬到了"嵝子"头起时人们已累得气喘吁吁汗珠渗出面颊上气不接下气。只见太阳已经升起,人们面向日光一点也不觉的刺眼,坐在小路边的山石上一字排开小憩片刻。下面不断有人陆陆续续地爬上来,先上来人们小憩后开始继续前进给后上来的人们腾出休息的地方。现在来到的这里山上人们叫做“占里”,面积不是很大只有沿小路东西有几面坡。再朝东向前走看到上面还有更高的山峰,那上面村民们叫“垴”。这就叫一山更比一山高,能人背后有能。这里有向西向东两条路走。小路向西是阳坡面,由于干旱上面植被稀疏。坡上散落地生长几棵半死不活低矮的松树。小路向东是背坡面,那里植被茂盛,一片一片当年飞播的松树已长到一搂多粗。钻入松林中底下铺满几尺厚的松针踩上去象地毯一样舒服,大风吹过松林里哨声响起涛声阵阵似有千军万马隐匿其中。松林外生长着黄栌,荆梢,羊风梢,枟木,牛筋木,胡累杆等等。人们都沿向东的小路来到背坡面,大家分散开来挥动镰刀割起柴来。人们主要割黄栌和荆梢也有枟木但枟木遇到的比较少。人们不割牛筋木,因为它湿的太重了不多几棵就扛不动了。人们也不割胡累杆它上面有刺扎不好下手,割它必须用到圪针叉。村民身体非常灵活在丛林山坡上个个象上山的老虎一样,一会工夫就割足柴了。然后人们把坡上坡下沟底山涧一把一把的割下的柴禾抱到一起,找块稍平的地方用绳捆成一大捆。歇歇喘口气然后扛起柴禾捆高一脚低一脚连滚带爬从沟坡处走到小道上来。大家你呼我应,割好柴禾的几个人凑在起结伴往回走。我扛着一小捆柴,父亲让我走在他的前面,一路看照着我。到了“嵝子"头起时我们一般都要歇一歇攒足劲。起身要下"嵝子"时,大家扛起柴禾使出浑身力气还要格外小心防止柴禾捆前后与山体碰撞把人顶下山去。我扛着柴下了一段台阶后感到肩上的柴禾捆压得我肩膀酸疼,每下一个台阶双腿都发软打颤但必须咬牙坚持。当我走到最危险路段时父亲总是先放下他的柴禾捆子把我先送下去,然后返上来再扛他自己的柴禾捆。等我们下到“嵝子"底把柴禾捆放到石头垒得台子上面,人坐在地下的石头上休息。这时身上穿棉袄已感觉太热了额上淌出了汗水,于时我把棉袄的扣子解开让凉风吹到身上,浑身感到无比的轻松舒服。稍微一休息大人们就崔你赶紧走,不然歇得时间长了就一点也不想走了。下面这段路比起刚才的路就好走多了,扛起柴禾捆一路快步再歇一两肩就到家了。回到家里天已过午,我又饥又渴,这时母亲早巳做熟了午饭。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端上半瓢水就灌了下去然后再饱餐一顿。</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十几岁后上山割柴就不再只跟着父亲,学校放年假后就会有小伙伴来约我一起随村民上山割柴了。假期割柴开始头两天腿肚子酸疼酸疼的,这时你得坚持不能停继续去割柴上山,过几天腿肚子就不再疼了。扛着柴走的人比空人要走的快,上面柴捆压得你呲牙列嘴肩膀酸疼不由的下面的脚步迈得欢了起来。路上实在压得强不住了可以把肩上的柴禾捆搁在与肩齐平的路边台子上喘口气。缓过劲后赶紧起身走,不能歇时间太长不然你就真走动了。我们村加上邻村割柴的人有很多,几天后“占里"的柴就被割完了。人们从"占里"向北走到两峰的豁口处继续向上爬又是道"嵝子"但它没有第一个陡峭,爬上去后就到了"垴里"。这里峰峦叠障山连山峰连峰放眼望去四面都是高高低低的山峰沿伸到了无边的天际。上到“垴里”后这里的植被更加茂密,松树林黑黝黝一片片分布在各个山头的坡上。人们踩出来的小道分出了多条岔道,有通向"麻地洼"的,有通向“柒树豪”,有通向“火烧尖”的,有通向“白堰”去的等等。这些地方离家很远有二十几里或更远都是些崎岖不平荆棘难走的山路甚至杂草藤蔓丛生无路可走要自己开辟出路来走。村民们为了割柴不怕山高路远,这些地方也都留下过我的足迹。有时爬到山上割得柴弄不出来我们只好用绳子拴住拖拽,连滚带爬来到山下的小路上。口渴难忍时看到牛蹄踩的坑里有雨水也会喝上两口,奇怪那时都不会因不卫生而得什么病。一次我抗着柴下了″嵝子”到了山脚下把柴捆往地堾上一搁感到又饥又渴又使得慌。这时看到了沟底落光叶子柿子树的树梢上有一个冻柿子,它在冬日的阳光下红灯笼似格外醒目。我马上就忘记了疲劳来了精神,跳下几道地堾爬上树把柿子摇了下来。它不软不硬甜丝丝地好吃极了又解渴又解饿。我后来也吃过许多柿子但这辈子再没遇到过那样好吃的柿子了。回到家后我把柴禾捆放到柴场里,数着一捆捆自己割回的柴禾见柴禾捆子越垛越高,想到这些柴禾帮助家里解决了当时烧柴的大问题心里美兹兹的。</p> <p class="ql-block"> 后来村子里修通了公路,再后来汽车开进了村里拉来煤碳。渐渐的村民开始外出打工,人们以烧煤为主了。现在村子里的年青人都走向了大城市,村民们不再有人割柴去烧。村前村后满坡柴禾长得一人多高成了林子可再没人去割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