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

長空

　　今年夏季，雨水颇丰，一下就是好几天，这时候，湄江河里的水也热腾起来，站在桥上放眼望去，“潮平两岸阔”的景象跃然于前，冒着清凉的雨走在湄江河两岸，仿佛身处诗篇画卷中的烟雨江南一般。立于桥头，不觉间，我想起了心中那条河，想起了那些曾经过河的画面。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河，有的是小溪、有的是小河、有的是长江、有的是黄河……每一条河流都系着一份浓郁的牵挂。我心中的那条小河叫洋山河，三十多年来，它像一根纽带将我紧紧地与故乡连在一起，它伴我成长，陪我走南闯北。

听村里老人说，洋山河上以前有一座石桥，后来，有一年河里涨大水被一条恶龙撞毁了，这种说法有点玄乎，但的确桥是没有了，且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建。

幼时，洋山河在我心中是十分宽敞的，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踮起双脚从河的这头也难以望到那头。在父母的千叮万嘱下，每次走到河边都只能望而却步，只能乖乖地伏在父母的背上，看着父母小心翼翼地从河中一排石墩上慢慢走过。每每此时，小小的心里总想着快点长大，那样自己就可以轻松地过河了。

年龄稍微大点，真的满足了最初的愿望，终于亲自踏上了那一排石墩，学会了自己过河。河中的石墩偶尔会被大水冲跑，但很快就会有人又搬来一块补上，然后和其它石头一样继续站岗。由于常年被河水冲刷，大多石墩已经没了棱角，看起来十分圆润。没涨水的时候，我们会和大人们一样踩着石墩平稳的脊背过河，过河的场景有点像电影里少林寺和尚在水上练功一般。如遇夏季晴天的时节，此时河水较浅，几个小伙伴便一起脱了鞋沿着石墩直接“哗啦哗啦”赶水过去，到了岸边还不忘捡起几块扁平的小石块，弯下腰一股劲在河面上抛出一串水漂，然后比比哪个打出的水漂多，甚有乐趣。

涨水时节，过河较为惊险。有一次，放学回家时河里涨了水，浑黄的河水像黄河水一样浩浩荡荡奔涌向前，这时，父亲早已等候在对岸，见到我后，便从河里慢慢试探性地走过来，河水淹到了他的腰，平时几十秒就可以走过的河，这时竟然需要几分钟才能到岸。趴在父亲的背上，面对气势汹汹的河水，幼小的心没有一点畏惧，因为我觉得父亲的背就是那道伟岸的桥。

十来岁后，胆子大了些，如果遇上河里涨水淹没了石墩，我就和其他小伙伴顺着河岸走到上游两百米处，那里河道中间有一堆天然的大石头，我们把书包收拾扎紧后，像猴子一样从一个石头跳到另一个石头，连续跳七八次直到对岸。此段河道水流很急，河水“哗哗哗”拍打着石头，溅起一堆堆白色的水沫，倘若稍有不慎，掉落河中，瞬间就会被冲卷进激流。但是，小伙伴们似乎都练就了灵活的跳跃本领，每次都能顺利到岸。大石头之间有一定的距离，年龄稍小的无法跳过，只能在下游让大人背着过河。

其实，那时河上还是有一座桥的，那便是“龙桥”，由于要多走七八公里的路程，所以一般不会选择那里。有时，河水涨得实在是太大，为了安全起见，也只得绕山绕水了。“龙桥”其实也不能算是桥，据说很久以前，有一条巨龙钻入山中后在里盘旋，于是河水被引入山下穿山而过，故该处被称作“龙桥”。

“龙桥”，我虽只走过两次，但印象十分深刻。从平常过河处出发，沿着下游走近两公里，就来到了“桥”边。先是从半山坡慢慢向下走，然后经过几十米的平坦山脊，一直到对面山崖下，这就算过河了。最刺激的莫过于攀上近乎九十度的悬崖了，从崖底到山顶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我们拉着路边的灌木和藤条小心翼翼地往上走，说是“走”其实几乎是“爬”，一百多米的距离每走一步都格外惊心。到达山顶后，仿佛不可一世的河流已经被踩在了脚下，心中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心情顿时放松，此时有人还会忍不住大喊两声。

长大后，不知过了多少条河，有小溪，有大河，有桥的，没桥的，过河的感觉却也再也没那么强烈。

大学毕业后，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有一次回去，走到河边，发现路已经改了方向，只见河上架起了一座钢筋混凝土小拱桥。我缓缓走到桥上，趴在桥边望着这条伴我成长的母亲河，那过河的路口、河滩，已是杂草丛生，一派萧瑟景象，那河水却还是那么清澈，那排石墩还是像忠实的卫兵一样坚守在岗位。有了桥就有了安全保障，家乡人过河方便了许多，涨水后大人们也不用步步惊心地背孩子过河了，这对大家来说是一大幸事。但一时间，心里却有一些说不出的酸楚，诸多回忆涌现脑海。

后来，为了生计远离家乡，也远离了那条河。自从常住茶城后，每次看到美丽的湄江河，不自觉间总会想起家乡的洋山河，这让我在异地他乡感受到了别样的温暖，但是心中的那条河，这辈子恐怕都跨不过了……（7.2初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