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译者按:</p><p class="ql-block">1906的夏天,赫定来到西姆拉,企图从拉达克地区进入西藏阿里地区。但由于英国政府不允许他直接从拉达克进入西藏,赫定就耍了个滑头,先从空喀山口翻越喀喇昆仑进入新疆,然后往西经新疆的阿克塞钦湖(一直是中印边界争端的一个焦点)经过新疆西藏边界直插西藏的郭扎错,(这样他就可以说自己不是从英属印度而是从中国进入西藏),然后一路往西到位于西藏中部的现那曲地区尼玛县当惹雍错,然后再往南行,直到日喀则。</p> <p class="ql-block">1906年八月,赫定从印度拉达克地区首府列城出发,经弗布朗(Phobrang,亦译为“普兰”)到玛希米克山口( Marksimik-la) ,这里还在拉达克境内;然后他经空喀山口翻过喀喇昆仑山脉进入中国(新疆),接下来又沿着羌臣摩河谷到阿克塞钦湖南岸。他在《外喜马拉雅》书中这一节里用素描般的语言生动地描述了这一段行程。我与朋友陈达达(《一个人的西域》作者)一样,也是一个“地图控。” 如果不能把我正在翻译的这本探险记中赫定描绘的每一个营地,每一天行程的路线在今天的谷歌地图上得到验证,简直就寝食不安。这一点达达的执着远胜于我,也对我有很深的影响。有意思的是,有时这种办法甚至能帮你质疑或确认,某一位探险家是否真的去过某一地方;实际上,个别探险家出于某种目的,吹牛撒谎的情况也会发生,尽管第一流的探险家绝不会这样做。】</p> <p class="ql-block">第六章:前往西藏高原的边缘</p><p class="ql-block">弗布朗(Pobrang, 现英文拼写为“Phobrang” — 译著)是我与外部世界有过接触的最后一个地方。我们在这里清点了辎重,从现在起,玉米与燕麦必须能维持六十八天,我们这三十人的口粮则要维持八十天,如果节省一点应该够吃九十天;大米则够吃四五个月还有余。当然,无论计算得如何准确,横跨整个西藏总归是一件冒险的事。计算总会有差错:肯定会有成批的牲口死掉;等到剩余的牲口无法负担现有的辎重时,危机就降临了。那时就必须抛弃一些行李。另一种可能是粮草消耗的速度超过牲口消耗的速度,那时后者只得减少进食,在地上能找到什么就吃什么。</p> <p class="ql-block">我此时的首要考虑就是确保旅队能够坚持到我们首次遇到波仓藏布江北面的牧民时。只要我们有幸抵达那里,我们总会有办法的。因此我在计划旅程时最重要的考虑不是距离,而是哪里能找到水草。只要有合适的水草,那么一天走一个小时也可以。但如果碰到一个荒芜的地方,就会能走多远就走多远。</p> <p class="ql-block">8月24日,我们离开弗布朗。在伦卡(Lunkar ),我们在几座被遗弃的石头小棚旁度过一夜。次日临晨,可以听见外面雪地上脚踏在雪地上的声音。我的帐篷被雪压的垂了下来,远亲都是白茫茫一片,一片冬日景象,山头都被彤云遮住。小狗崽们因这新情况而极度不满,对着雪花不停地叫着,但发现这样做无济于事,它们对我们半路上新添加两只大狗也愤愤不平。在伦卡我们还添置了十只羊,为的是给我提供羊奶。</p> <p class="ql-block">我从帐篷里出来时大队人马还在那里。太阳出来,四周白得耀眼。拉达克人只得把一缕羊毛压在帽子下面以挡住眼睛。这种装饰显得极为可笑。</p> <p class="ql-block">长长的队伍如黑色的长蛇绕上山岗。走在最前面的是四十只羊与羊倌;但骡子们很快就超过它们,而且一整天都走在最前列。接下来是默罕默德·伊萨和马队。再后面的是雇来的马匹与赶马人。然后是七头牦牛,它们驮着最重的箱子与那条船。这些黑色的大家伙真是一流的牲口,尽职尽力,它们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垭口的海拔与身上的重负。再后面是骑在牦牛上的我、罗伯特与唐克策(Tankse)的头人,以及我的牵马人,当我下来寻找石头样品,观测或作画时,他就牵着马。殿后的是率领小旅队的索朗策零与玛努埃尔。</p> <p class="ql-block">我们还没有走远,第五十二号马就不行了,一步一跌,鼻孔流血,腹部肿胀,嚼子上也没有一点热气。它似乎苦于眩晕,最后一头倒下来,再也起不来了。过了一刻它又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最终还是往另一边倒下。直到我们走上垭口,还能看见它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负责管它的那个人又待了一会儿,然后赶上来告诉我们,没什么办法救它了。</p> <p class="ql-block">从我们在仑喀尔(Lunkar)的营地看过去,玛希米克-拉(Marksimik-la) 这个垭口似乎并不艰难。但此刻我们才发现,要翻越它绝非易事!开始,每隔五分钟马匹就要停下来喘口气。后来每隔一分半分钟,最后每隔一分钟就要停下来歇息一分钟。这时积雪已有一英尺深,旅队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淌出一条弯弯曲曲,颜色漆黑的道路。黄灰色与紫色的云从南面与西面的巍峨雪山上升起,给人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太阳露出来时,我们的脸与手都被晒得要脱皮,但被云遮住时我们还算好受。云朵投下的阴影也能缓解一下雪地上刺眼的阳光。</p> <p class="ql-block">走在我们前面的旅队似乎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在这高度缺氧的地方,前进的速度就是如此缓慢。不过仅从赶牲口的人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就知道队伍的确在往前走。有些拉达克人在一起唱着歌,以减轻他们自己与牲畜的疲劳。那欢愉的样子就仿佛他们是去参加丰收的节庆。</p> <p class="ql-block">默罕默德·伊萨的吼声如滚雷一般时而回荡在在山谷中。我们看见他高高地站在通往垭口的最后一个拐弯处,听着他在旅队形成的那个半圆形中央发号施令。他那双锐利老练的眼睛不会放过任何一匹马。如果某匹马背上的行李有些滑落,他就会召唤离它最近的一个人过去扶好。无论队伍里哪一处彼此挨得太近或太远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就这样,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叼着烟斗,默默地走上玛希米克拉垭口。</p> <p class="ql-block">每一拨人踏上山口时都会欢呼几声,从我这里可以清晰地听到那声音,但它显得十分单薄,没有一点回声,因为这里的空气太稀薄。图47: 通往马尔西米克山口(Marsimik-la)的道路。</p> <p class="ql-block">图48: 斯潘格隆谷(Soanglung Valley)</p> <p class="ql-block">我在山口的最高处停留了很长时间来进行观测。这里的绝对高度是18343英尺(5591米—译著),天空半阴半晴,但热的犹如在烤箱里,尽管实际温度只有34.7度(华氏—译著)。那匹死马还躺在雪地上,远远看去一个黑点,孤寂凄凉。那是献给山口上索要过路费的众神的祭品。</p> <p class="ql-block">【译者按:关于赫定这一段行程的路线我是根据他关于 垭口的描述以及该垭口与其南面的西藏班公错的位置关系而在谷歌地图上确定的。为此与《帕米尔的一千条路》的作者骆娟老师专门讨论过。骆娟老师告诉我:喀拉昆仑山口的东侧,还有一个“羌臣摩道。” 后来我果然在谷歌地图上找到位于这条道上的空喀山口。过去我读到赫定关于这段行程的叙述时,一直以为他是从新疆地图上标为“喀喇昆仑山口”那个地方翻越这道山脉的。但我这两天在与骆娟讨论时发现,如果赫定按他说的那样先经过了玛希米克垭口,他后面只可能经过同样位于那一山谷的空喀山口进入新疆,而不可能走比玛希米克垭口往东很多的喀喇昆仑山口。所以,正如帕米尔有一千条路一样,喀喇昆仑山脉也有不止一个山口,只不过新疆地图上没有标出来而已。】</p> <p class="ql-block">但即便如此,由于沿途为海拔5000米以上的高原,无霜期很短,植被难以生长,环境非常恶劣。据晚清时期英俄探险者传记云,这里终日“空气稀薄”、“寒风凛冽”、“地上寸草不生”。晚清时期,李源鈵前往勘察边界,亦云 “千里戈壁,寒风甚烈”,“六月披裘,俨如冬”。更为要命的是,没有柴草取暖煮食,在这样的零下20-30度的高原上旅行过夜,是有被冻死的危险的,其艰险可想而知。</p><p class="ql-block">在羌臣摩(Changchenmo)河谷的南岸,还有一条通往班公湖北岸的重要通道,即尼苏曲河谷。尼苏曲河在班公湖北岸冲刷出一片平坦开阔的三角洲,即喀纳三角洲。同时,尼苏曲深切东喀喇昆仑山,形成一条平坦开阔的天然通道,</p> <p class="ql-block">阿克赛钦南部、班公湖北岸诸道几乎都汇集于空朗昌波河入羌臣摩河的基阿姆温泉、空喀山口一带,故空朗昌波河口处向来为阿克赛钦地区的战略要地。在清代时,喀喇昆仑山口叫卡拉胡鲁木达坂,而空喀山口叫“昌器利满达坂”,是通往列城的2个最为重要的山口。如《新疆图志》记载,“又东南卡拉胡鲁木达坂(即喀喇昆仑山口),又东南为昌器利满达坂,皆通条拜提(也叫吐摆特,即今拉达克列城)路”。其中,经空喀山口的这条路线即由赛图拉往南至林济塘平原,然后经温泉达坂、温泉地区,到达基阿姆温泉,再往西南经Masimik山口、羌山口等地而到列城。此道虽比经喀喇昆仑山口的大道较迂远,但由于经喀喇昆仑山口的道路离处于罕萨河谷的坎巨提较近,而常受坎巨提劫匪的劫掠,因此,商队常走温泉及空喀山口一带以躲避劫掠。这两个山口是中印分界线,李源鈵在勘察喀喇昆仑高原时,在喀喇昆仑山口立有铁铸界碑,而在空喀山口立有木制界碑。</p> <p class="ql-block">但是,印度独立后,又主张以从来没有发生效力的“约翰逊线”为中印边境线,于是局势便紧张起来。作为阿克赛钦高原要冲的空朗昌波河口一带,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印军在基阿姆温泉地区建有军事基地,以作为向我阿克赛钦腹地蚕食的桥头堡,而我国为防止印度入侵,也针锋相对,在空喀山口设立营地。在中印战争期间,空喀山口是我对印度发动自卫反击的重要阵地之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