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岸集——理想之光》（十）

哑蝉

作者/摄影：徐华亮

远离灯下的心灵，是否还有绿意

把身体陷在柔软宽大的沙发里，喝着包装越来越豪华却越来越品不出味道的茶，手里慌慌张张地捏着好几个遥控器，在近百个频道中无法锁定一个；手机会时常在旁边提醒我，我并不属于自己；我很熟练地用诚恳的谎言，用一个应酬推脱另一个饭局。现在，我常常不知道我要做什么，甚至不知道我需要什么？

回过头去，遥远的记忆深处，那束橘黄色的灯光依然在原处闪亮，而灯下的那个身影已模糊不清。

那个身影，曾是那个年代最真实的温存。

冬夜里，靠在宿舍的床头，录音机里传来齐秦孤单而尖利的狼嗥。

把腿盖在被窝里，披一件毛衣，衣袖在脖子上挽一个结做围巾。一束橘黄色的台灯光，将我温暖的包围，让我觉得安全和宁谧。

一缕沁人心脾的书香，悄悄弥漫我青涩的心原，使它萌动出春意。

打开书本，也就打开了一扇门，走进去，我看到了天堂般的场景，很多人在这里耕作和收获，思想和智慧是饱结的谷穗，梦想是清脆的鸟鸣。

这里，俨然怡然自乐的桃源，处处洋溢着幸福的喜欢。我猛然发现，原来，世界可以如此宽大，人生可以如此美丽。我空荡荡的心灵开始变得自信和充盈。

我惊喜着战栗着，在清新的泥土中，播下了梦的种子......

多年以后，远离灯下的心灵，是否还有绿意？

今天，我从抽屉底层，翻出那一摞发黄的日记本，打开扉页，那么熟悉而陌生，那青春的手写字迹自由地奔跑和跳跃，比打印的文字更加真实，充满激情和生命张力。

踩着椅子，从书架最上层，找出那些曾经陪伴自己的书籍。

掸去灰尘，我把脸埋进书页里，从腐霉中捕捉到那熟悉的书香。渐渐的，我感到一种久违的宁静，一股柔和的力量随着血液悄悄回归……

原来，我是这里的王，灯下，才是我的世界。

我该看书了，当看腻了现实。

我似乎无法躲避那些在现实中翻卷的事物，它们带着冰冷固执的定义，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甚至不知道它们的内心，还有没有情绪。

当我在现实中徘徊的时候，在我的书房，书都发芽了，它们在无人知晓的时候，依然没有忘记生长。书有书魂，亦如人有人心。我又想到古时的书生，是书的人生，还是因书而生？

不带任何功利的阅读才是最愉快的。看书的时候，内心就会变得安静。好像随它们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听那些或真或假的故事，沉迷于描绘出的理想蜃景。

毛姆说：“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我暗自将人生撕成两半，一半躲进避难所，一半留在现实里。

书中的一半长得茁壮，用幻想自由奔跑，追逐着思想光影；现实的一半不动声色，左顾右盼，步步为营。

人生一场，无非是读书、读景、读人，无非是学会阅读道理和道路。我在书本上寄放梦想，在风景里存放身体，在人群中识得灵魂。

我沉溺于书本的心，被梦想点亮；我逡巡于美景之身，被浪漫麻醉；我在人群中的灵魂，孤独而美丽。

人生之书有光有泪，天地之书无垠壮美，我偶然翻阅天地之书，才发现对比起来，人生有太多促狭之处。天地之书只有日月之思自然之影，而我们所有的人生，都不曾被它记录。

读书不一定是为了超越，而是为了沉醉。有些经典之作，连作者本人也无法再超越。我们只是另类的人生，我们有我们自己的超越。

而今，我每天晚上睡前翻几页书，读书也未深研，只是感觉一下别人的语言节奏，相当于不是拿眼睛看，用脑子想，而是用鼻子嗅嗅，找找感觉罢了。即便如此，我仍感觉有点收获，看来我是一个对文字敏锐的人，文字与我，相当于骨头与狗。

越来越喜欢书本的感觉，拿在手里，就像是一个引子，能把我很快带入美好幻境，看见很多的灵魂，在翩翩起舞。

才情是自我的药浴

我来自偶然，也来自自然。

有人说，浪费天赋是暴殄天物。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天赋可以浪费，我只知道浪费了不少时间。

其实人的天赋禀性是重要的，后期努力只是一种修理。我相信基因对于人的决定性作用，但也相信人生异变的可能。

才华是感知的能力，也是一种对生命准确的表达能力。而才情之情，加上了情怀的意义，让理性的才华显得多了一层饱满的情绪，因而变得性感。这样的性感，就是才子的魅力。

古代的才情，应有很多，比如古代科技也体现了古人的智慧，但是由于生产力不够发达，古代的才情主要体现在文才之上，所谓文能治国，武能安邦，这一点在汉唐宋明清等都有体现。

古代那些有才情的人，又被贴上了爱酒的标签，这既是后人的臆想，也是他们自我的暴露。拍古代的影视剧离不开酒肉的元素，而在古代文学作品中给我们的印象更是月色撩人加上酒气熏天，比如古代诗人喜欢写自己喝酒，大都醉在天上、醉在水中、醉在窗前、醉在月亮里。“酒醒只在花前坐，酒后还来花下眠”，原来才情就是个醉鬼，也是个“色鬼”。

我觉得，才情不应是喝酒的赌具，而应是自我的药浴。斗酒斗诗是古代诗人才情的宣泄，而现代人的才情，更应该是一种保持思想清醒，不断追寻生命意义，并在自我思辨中成长的人生治愈。

有人说我是一个有才情的人，但可惜我不嗜酒。我具有的所谓“才情”，不过人生、自然与我的三方协定，让我在遇到生活中各种事情的时候，能够具有一些敏锐的判断，并努力保持住生活中流失的激情。

我的“才情”看起来是索然冷寂的，但我的内心却是温暖热烈的。比如我写了不少哲理类的话，但这些都是民言，而非名言，名言是名人们玩的奢侈品，充其量我这里算个伪格言的地下黑作坊。

寄情山水是生活的意义，不是生命的意义。山水饱蘸着热情，是众人才情泛滥疯长之处，而人生寂寥多变，所以我觉得才情更应该是理性的启迪。才情之情满足的是情感的共鸣，才情之才更应是生命之思。

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些人的才情，变得如此盲目，陶醉于风花雪月的故事，却少了悲天悯人的责任。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我们的才情寄生于时代，更发端于心灵。

人性是根本，人性被带进时代，被时代检验。对于人性和时代性，应有准确的判断。如果片面的夸大时代的需要，而忽略了人性的反思，会让时代变得刚愎自用，丧失人性，从而脱离人心；如果片面强调人性，而忽视了时代的需要，又让人心变得自怨自艾，没有格局。

人性是生命的品质所在，我们应该通过涵养生命品质来保障社会品质，也要善用社会力量维护生命尊严，才情应该是人性和时代性的媒介，这才是我们的才情应该兼具的意义。

有些超越，需要在别人的睡梦中完成

学习无处不在。我愿意永远做一个学习者、聆听者、思想者和行动者。

一个人的大脑，才是最性感的器官，因思考和学习而成其高级的性感。身体的性感千篇一律，思想的性感五彩斑斓。

我喜欢有未来感和可塑性的东西，而学习是一个很好的角度，它让你感到成长总有空间，可以有机会接近所想。这种心情如同面对电脑屏幕时的期待，那闪烁的光标后面，一定会出现什么？它总是想带我去远方，我将看到什么，只有它和我的思想知道。

对于物质要知足常乐，对于知识，知不足才常乐。学习要有饥饿感，所以我喜欢咀嚼那些思想饱满的谷粒。腹有珍馐和腹有诗书是不同的层次，不管是糠菜还是珍馐，都将化为一样的肥料，而只有思想和知识，才可以化为让灵魂不再饥馑的营养。

古人有很多时间研究知识，今人有很多知识需要时间，时间和知识似有关联。

僵化，是成长最容易忽视的问题，知识不会在时间里僵化，思想的僵化却容易在不经意中发生，而防止思想僵化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断地学习。

学习和锻炼一样，每天做了踏实，不做心慌。勤奋是唯一的方法。超越，是一种奇妙的愉悦，有些超越，需要在别人的睡梦中完成。

人生或许需要先修理，再修炼。修理的是习惯，修炼的是精神。

学会追问才能接近本质，学习就是不停地追问，并寻找答案的过程。

感悟的能力比知识本身更重要，学习中的茅塞顿开是一种畅快，所以修炼的过程不全是艰苦，也会有快乐。

江湖越深越远，修心也就更加重要，或许我们应该多修炼点骨子里的气质，可以省去好多人前的化妆和衣服。

薄，不是弱小，而是一种犀利的厚度，它甚至可以让其他厚度无法抵挡，同时，它也可以叠加成任何的厚度。

我觉得心理上处于积累阶段，才是真正的智者，也必定是未来的强者，我喜欢知识面前的平等，所以我不喜欢别人叫我老师，我想永远做一个学生。因为我还能隐隐感到自己孩子般的单纯和渴望，这让我对未知始终保持着新鲜的热情和期待。

但我这种想一直汲取他人营养的人，是不是又有点自私？所以人还是要学会分享。

分享是一种美德，但现实中却有了搅扰。其实朋友圈晒吃晒娃的快乐，与他人无关，大家却又不好意思不围观和点赞。所以分享的东西最好是知识，而不是生活。分享要么能让人共情，要么能给人启迪，但又有了很多不知成分的鸡汤，伪装着分享的意义。

谦卑是成就大师的基本素质，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常常满足于小小的获得，甚至好为人师？人外有天，天外飞仙。我是一个既不谦虚又不骄傲的人，我觉得谦虚划不来，骄傲太愚蠢。

欣赏那些能启发我创造力的人，一个人让学习成为了创造，才是真正的进步。

“文章是案头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我在书房里读书，在现实中学习，我用这样的方式接近人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