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洧楼前 诗话溱洧

子悦君

张怀州

　　我们面前这座古楼名叫溱洧楼，之所以用“溱洧”两字，是因为溱洧是新密的雅称、代称，她是新密的两条历史名河，是历史之河，文学之河，诗歌之河，爱情之河。

提起溱洧，说来话长，我们先说说溱洧的地理。

　　溱洧地理，伟大的地理学家、北魏时代的郦道元最有发言权，公元400多年，他亲自考察了溱洧二水，把溱水、洧水写进了不朽著作《水经注》中。

木有本，水有源，溱洧水的源头，郦道元都作了记载。洧水发源于登封马岭山，流经今天的新密市的牛店、米村、城关、超化、大隗、刘寨、曲梁等乡镇。溱水发源于白寨镇的鸡络坞山，流经今天的岳村、曲梁。鸡络坞的地理十分特殊，四周高中，中间低，如同坞状，古书记载，“石出岩穴，如飞、如斗、如食、如卧诸状。”就是说岩石的形状象是像是鸡展翅欲飞，有的像是雄鸡争斗、有的像悄悄觅食，有的像默默静卧。这是一个奇特的地理景观。

《密县志》中记载的鸡络坞

郦道元来到溱水与洧水交汇处附近，这里水势浩大，河道出现巨大落差，河水奔腾而下，形成了瀑布景观，郦道元说：“溱水又南，悬流奔壑，崩注丈余，其下积水成渊，广四十许步，渊深难测。”这个潭叫寺河响潭，是溱水下游的标志性景观。曲梁镇大樊庄村响水潭，依然保留着古代悬流奔壑、飞珠溅玉的壮观景象。

　　溱洧水是新密的母亲河，哺育着两岸人民，滋润着广田沃土，新密人民生于斯，长于斯，歌颂溱洧水的诗歌数都数不清，最有名的是《诗经》。

《诗经》是我国古代最早的诗歌总集，是中国文学的源头，那么溱洧可以说是中国爱情诗的源头。诗经总共有305首，采自溱洧的郑风19首，桧风4首，共有23首，在十五国风中占的份量最重，可以说，诗经十分偏爱溱洧。这是新密人民的骄傲。

　　我们欣赏一下溱洧、褰裳两首诗，看一看穿越2500年的溱洧风情。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汙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虐，赠之以芍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汙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虐，赠之以芍药。

这里讲的是古代农历三月三的民俗，这一天是郑国的传统节日——上己节，是踏春祈福的美好节日。古郑城就座落溱洧交流处。在这个时候，阳春三月，大地流春，百花鲜艳，大家来到溱洧河边，戏水玩乐，祓除不祥，这个节日也是青年男女互结情好的相亲大会，是古代的情人节。

《溱洧》这首诗写的就是相亲大会的动人场景。看那溱洧河边，芍药花正值花季，朵朵怒放，男女青年衣着鲜美，楚楚动人，相识、相恋、相爱，依依不舍，“涉水彼岸芍药赠，云林花丛赋深情。”情到深处，捧起一朵美丽的芍药花赠送。烁烁鲜花赠美人，人面芍药相映红，这是多么美好的情景。

还有一首诗，《褰裳》，我们读一读。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这位女子情窦初开，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爱意，你要想我爱我，就提起裤腿过溱河，你要想我爱我，就提起裤腿过洧河。女子还使用激将法，你不想我，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你真是个呆头鹅。

郑风中还有一首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

《野有蔓草》是郑风中的一首热烈奔放的情歌。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邂逅相遇，一见钟情。“与子偕臧”，臧是什么意思呢？臧就是美好。就是两个人同时都对对方产生了好感，产生了爱意，十分美好。诗中美女形象清扬，相貌柔婉，令人一见倾心。

　　这里的诗歌，既有热烈奔放，也有含蓄深情。《子衿》，脍炙人口，因其诗意含蓄，而流传久远。“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佩，悠悠我思。”“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你那青青的衣襟，深深撩动我的心。你那青青的佩玉，让人思念到如今。一日不见你，如同度过三个月光阴。

这些美好的诗句，表达了爱情深沉悠长。

这些美好的诗句，就产生在溱洧。

　　溱水和洧水在曲梁镇大樊庄村交流寨交汇，这里就是古郑城所在地。溱洧交流之后，进入新郑，叫双洎河。洎，三点水，右边一个自我的自，就是“到”的意思，是说，溱水和洧水到这里汇在了一起。“溱洧观鱼”溱洧交流的著名景观，是古密八景之一。有诗赞美，“青山隐隐水迢迢，溱洧交流锦鳞跃。夕阳柳荫垂钓翁，喜看游鱼夺故道。涉水彼岸芍药赠，云林花丛赋深情。诗经三百零五篇，溱洧褰裳数郑风。”说的是，受到钓翁的惊扰，下游戏嬉的鱼儿，立即游回原来的故道。诗经虽然三百多篇，但最美的诗篇还是数《溱洧》《褰裳》这些爱情诗篇。

　　爱情很美好，但是爱情也让人敬畏。

《将仲子》就描述了一个少女既爱恋又敬畏的心理。

将仲子，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兄长之言，亦可畏也。

少女反反复复地念叨，二哥哥呀，不要翻越我家的墙，不是弄坏我种的桑，不是可惜那杞树、桑树啊，是父母之言、兄长之言，让我敬畏三分。

这里描写的少女又期待相遇的爱恋，又敬畏父兄的责备，在爱情自由和公德良俗之间徘徊。为什么出现了这种情形呢？

　　一是当时郑国国家安定，国势日上，发展生产，鼓励生育，提倡自由恋爱，如果到了年龄，不恋爱，不结婚，还会受到政府的处罚。恋爱有自由，婚姻有制度。所以从春秋时代开始，在溱洧流域就形成了反映当时婚姻制度的婚俗，溱洧婚俗流传到今天，已经成为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

在诗经郑风中的诗人，都是无名诗人，他们是普通的少男少女，是平凡的老百姓。在溱洧后来的历史上，历代诗人层出不穷，许多诗人留了千古名篇。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就出生在溱洧河边，从小在河边长大，成年后宦游海内，白居易晚年回到家乡，联想到小时读过的诗经，浓浓乡情油然而生，写道：“落日驻行骑，呻吟怀古情。郑风变已尽，溱洧至今清。不见士与女，亦无芍药名。”感叹家乡的变化。他说“少小辞乡曲，去时一十二，今年五十六。”“独有溱洧水，无情依旧绿。”表达了对溱洧乡情的无限眷恋。

唐宋八大家柳宗元、韩愈都有关于溱洧的诗句。柳宗元为了表达爱情的美好，把芍药相赠的动人情景永久定格，称之为溱洧赠，他说“愿致溱洧赠，悠悠南国人。”

韩愈跟随大军平定叛乱归来，大军凯旋，路过溱洧，军旅豪壮，喜悦难表，他提笔写道：“归去雪销溱洧动，西来旌旆拂晴天。”大地解冰，冰雪消融，大军浩荡，其情其景多么壮阔。

一个“赠溱洧”，一个“溱洧动”，千古风流，凝于一瞬。

宋代的文学家晁冲之携全家隐居溱洧，自号“具茨先生”。这里成为新的故乡，他深情赞美，诗句脱口而出，“我家溱洧间，春水色如酒。”一幅陶醉之情溢于言表。

明末，中原战乱，文学家阮汉闻迁居大隗山，自号“大隗山樵”，就是要当一个大隗山的樵夫。

大儒学家孙奇逢的大弟子赵御众隐居密县超化，临洧水而居，自号“超化老人”，吸引一大批文人学者聚集，他诗赞“溱洧发源处，群山拥化城。”众多问人墨客为密县山水增添了许多人文色彩，留下“人文渊薮”的佳话。

溱洧，最旖旎的画意，最浪漫的诗情，你也可以来品品。

（本文为郑州电视台《我的读书故事——一场跨越千年的穿越》脚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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