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父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陈曾固落难天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九七几年父亲给文化馆迎来两位客人,从省上被下放来有问题的老干部,60多岁的陈曾固带着20多岁的女儿陈莉。住进父亲提前打扫收拾好的,全院唯一的一间两个小室连在一起的小套间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头在省上是个啥干部有什么问题父亲一概不知,后来听县委来馆里办事的干部说了之后才知道:老头原是甘肃省委副书记,因为解放前和陶铸一起在上海?南京?坐过国民党的监獄,集体写过悔过书现在被打成反党叛徒集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头一天也不咋地说话老是在屋里写材料,桌子上摞了一堆他还是不停的写。女儿陈莉文革时被调查的工作组恐吓的精神有点不好,一个人老在远处悄悄的观察周围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女俩都不做饭,父亲去县招待所联系好在那买好饭票,一日三餐去那吃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老头吃完早饭要把午饭带走,他不願多跑一趟路,招待所食堂的人给他解释,早饭时不备午饭没有炒菜,米饭,馒头,他还脾气大和人家吵起来了,急的食堂的人赶快找到父亲去才把他劝回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和他商量中午去食堂吃一顿午饭,把晚饭带回来这同样少跑一趟路,他听了觉得也是个理满意的点了点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马上要过年了县上给老干部都发一张供应券。可以买肉,买油,头蹄下水,可没有陈曾固的份。父亲去县上给老头要票去了,有关部门说县上没安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女俩过年啥也没有备下,父亲就把自己的特供品给了老头,母亲把家里做好的肉菜:扣碗子,丸子,油炸豆腐,各样都给端了一份送去,还教陈莉怎么做菜,烧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头平常头痛发热有个病都是父亲领到县医院,不用排队直接找个熟人大夫给看一看抓几副中药,回来交给陈莉熬药按时按顿给老头喝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县里的干部经常看到,父亲为陈曾固的事情东奔西跑,就打趣他说:老汉家的事情就要老汉家管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一年陈曾固给父亲提出:给陈莉安排个工作分散她的精力,病还能好的快一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去县上提出这个要求时领导们炸锅了:没问题的干部子女,没有工作县上都没解决。陈曾固是个有大问题的人,女儿还是个有病的人,哪个领导能拍板?哪个单位敢要这种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加之以前历届县领导上任时,都要把自己的老婆,不管以前是不是干部,都要调到文化馆来上班,父亲说文化馆不是养老的地方,官太太一个不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还有一次领导来要一刀宣纸,(100张)父亲一听要那么多就生气了。纸虽然是公家的可你也不能獅子大开口,一张没给弄了个尴尬。这样早就得罪了领导,现在还想把一个陈莉安排到文化馆书库上班,领导能同意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为陈莉的事跑了好多回没办成,最后只好让步同意另一位女士x书记老婆,和陈莉同时到文化馆上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陈莉到图书室上班后书库的妇女们:何玉娥,缑老师,曾选青,小李,热情的手把手教她怎么,查号,找书,粘贴补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慢慢地陈莉也熟悉了工作,脸上渐渐有了笑容话也多起来和刚来时判若两人,言谈之间和正常人一样没有区别。</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陈曾固也慢慢和我们说起:当年他们在獄中接到上级指示:国共正在谈判为了保存实力先写一个假的悔过书,减少牺牲出来继续为党工作,还讲了被营救出来就去了延安进了中央党校学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一天老头高兴的对我们说:陶斯亮(陶铸的女儿)给他来信了,中央己经着手他们的事情了,很快就会有结论他们的解放指日可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不会煮鸡蛋,有回他问院里的玉娥:一个鸡蛋煮几分钟能熟?玉娥告他五分钟也行十分钟也行,他一听就生气地说:到底是几分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问他你咋一个鸡蛋都不会煮?他说多少年来忙工作,不是在单位食堂吃饭就是家里有保姆做,他从来都没有动手做过一顿饭。</span></p> <p class="ql-block"> 陈 曾 固</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七八年年底县上接到北京通知,要天水县派专人护送陈曾固赴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县上领导高兴的表示:这是我们县上的人,我们一定派人护送好陈老平安到达北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没想到陈曾固马上翻脸:谁都不要!就让马馆长陪他去北京,领导很无奈只好同意父亲一同前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七九年五月弟弟久然和弟妹去北京办事,特意去地安门附近的国务院第四招待所去看陈曾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门口警卫打了电话联系后他们才进去,父女俩住着一个大套间,老头正躺在床上盖个大被,说是感冒发汗着哩。陈莉说上午中组部来人,要和他谈工作的事他都没接待,一听天水来的客人马上同意见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问了我父母的情况并让转达:感谢在天水时对他的百般照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这之前大哥出差也去看了他,并代替父亲问他的行李咋办?他给了地址委托父亲把行李邮寄到了北京。</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前些年在北京听老辈说:陈曾固是老资格我才知道: 陈曾固是贵州安顺县人,193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解放前先后担任北京市委组织部长,代理市长,北平地下党的头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解放后任教育部副部长,甘肃六零年饿死人以后,陈曾固接任甘肃省副书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陈曾固平反后回到北京在教育部任顾问,在家里摔到两次股骨头摔坏轮椅上坐了几年,在回到北京的十年头上病逝终年八十二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前些年我在北京带看外孙时去看了一回陈莉,她住在木樨地的那两栋部长楼里。(王光美,汪锋就住在她楼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看到我一眼就认出来非常高兴,马上分咐小阿姨去超市买肉和菜。她说她做梦都想回天水,看看文化馆的玉娥,缑老师,曾老师,钱永贤,李冰……,可惜她有病哥哥不让她一个人出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忘不了在天水的快乐时光,非常感谢在文化馆上了三年班,而顺顺当当进了教育部的图书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和她几十年相依为命的父亲去世后,对她打击很大在家病休了两年。再去上班就有点力不从心,单位领导劝她回家休息工资照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不到龄就提前办了病退,只有十年工令现在退休金七千多元,单位调资她也跟上调,她叫我看的那一大纸箱药都报销享受公费医疗,她非常满足现在的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阿姨也纳闷陈莉留我们吃饭?她说陈莉嫂子家的人每月给她送钱来,不用说吃饭她连面都不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阿姨的手艺可真不错做的饭菜可口,色香俱全我还向人家讨教学习了一番。</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陈莉心底是个非常善良的人,从不歧视来到她家的小阿姨,她总说人家是个可怜的人在家里遭到家暴,才跑出来到这谋生,她对小阿姨就像亲姐妹,小阿姨有啥事她有求必应,小阿姨也说陈莉对她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看到陈莉现在生活的不错,可我还是暗自伤悲,如果不是文革中工作组对她的恐吓,小小年纪身边没有个保护人,没有依靠才使她精神崩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也应该和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儿育女有个温暖家庭,她的晚年也应是儿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可惜啊!陈莉她才是个真正的官二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西路军红五军战士田宝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七十年代父亲和麦积山文物所的宪宣老师在馆里搞文物工作。听说甘泉街子一带有红军长征路过时写下的标语墙,就赶紧过去想着保护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街子搞调查时出现了一位四川口音的当地农民,父亲挺奇怪在这穷山僻壤哪来的一个四川人?一问才知道是个流落的西路军红军战士姓田名宝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红四方面军长征路过他家乡时,他和父亲,哥哥都参加了红军。他在张国焘部下警卫连,跟随部队长征爬雪山两过草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九三六年元月和红五军会师后,他们那个军合併到红五军,他在董振堂军长部下的连队当了一名机枪手。十月下旬执行中革军委宁夏战役计划,西渡黄河编入西路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九三七年元月红五军一举攻佔高台,打得城里一千多敌人举手投降,后来和数六倍的马步芳军队激战九天八夜,全军三千官兵和军长董振堂全部都壮烈牺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时田宝德在城墙上和马家军拼力厮杀,终因寡不敌众被敌人的军刀在他头上脖子上各砍了一刀,把他疼昏顺着被水浇过,冻得滑溜溜的城墙掉倒死人堆里。(他曾拨拉开头发让我看过刀印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晩上苏醒后爬出死人堆死里逃生一路向东走,没有文化的他也不知,到兰州八路军办事处去找组织。父亲和哥哥牺牲在河西,他也顾不上想这些了,一路迷迷糊糊不知所措的往前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路上遇到过帮他治伤收留他的穷苦农民,伤好些后就一直乞讨流落到天水街子农村,给人家放牛打短工糊口过日子,后来和一个带女孩的妇女成了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很同情他的遭遇,回来后就给民政局写了一个申请报告,希望能给这个流落的西路军红军战士,发放一点救济金因为他也年纪大了丧失劳动力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民政局叫他找证明人,证明他没有当叛徒出卖组织背叛革命。他一听就哭起来:全军覆没都牺牲了到哪找证明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提议民政局备案,组织可派人到四川老家去调查。调查的人回来证明父亲反映属实,当地政府部门证明父子仨人当年跟随红军走了,解放至今没有一个人回来的,村里人以为父子仨人都光荣了。一个老母亲连个军属?烈属?啥待遇都没享受上,一个人艰难的生活着前两年刚去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解放后由于街子交通不便消息闭塞,他不识字给四川老家也没写过一封家书。有时也想着回趟老家看看母亲,无奈手里没有攒下足够的路费,农民的日子过得紧巴巴就放弃了想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如今田宝德听外调回来的人讲:他老母去世没两年,顿时嚎啕大哭后悔咋没早点回去看看慈母。想着母亲四十多年拖着瘦弱的身体艰难的生活着,想着母亲一个人常常到村外路口盼望着,他们父子仨人光荣回来越想越难过,看见他哭的伤心样旁边的人眼睛都湿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七十年代对西路军的看法有异议,父亲力排众议:不管上面对西路军有什么看法,像田宝德这样的忠诚战士,只有服从命令听指挥的份,在战场上不怕牺牲杀敌人对革命是有贡献的是事实吧?现在老的干不动了生活有困难,国家也要给一点救济让他把日子过的好一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经过父亲的努力,民政局确定了他的流落红军身份,终于给田宝德办了一个救济金证,每月上民政局领20元?30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年的八月节我正好在家,田宝德提着一块豆腐来了,一进门就给父亲跪下热泪盈眶,说着感谢话还要磕头,被父亲赶紧扶起来坐在沙发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九十年代英雄的西路军,终于落实政策得到应有公平的待遇。各地有关部门纷纷都到当地,找流落的西路军红军战士,给他们登记填表发证存档,还发了一个国家造的纪念章,这些老红军战士终于可以扬眉吐气骄傲的说:我是西路军红军战士!可惜田宝德没有赶上,那时他己经去世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今年我们去民政局查田宝德的档案时,没有他的丁点消息,就连己经退休的老科长都不知道有这个人。麦积区只有一个西路军红军老战士,是三阳川人活了九十多岁他有命赶上了好时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年那月那些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六三年父亲在邮电局上班时单位农场解散,他把一群暂时没人管的羊群,赶到我家瓦窑上让母亲先替放几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一回母亲放羊回来一数发现少了两只,急的给我们的饭也顾不上做了,和大哥上山一遍走一遍学着羊叫:咩!咩咩!找到张家山的村里打听时没有人看见,走到吳家山时天快黑了也没看见跑丢的羊,远处传来狼嚎声她们才往回返,到家都快半夜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一天一只母羊快下羔了疼的它咩咩直叫,母亲提上马灯守了一夜。母羊难产蹄子先出来了头出不来,时间长了小羊还生不下来,母亲急的没法只好上手往出拽,小羊羔拽出来时早憋死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看到小羊羔一身黑卷毛油光铮亮,难过的掉下眼泪一条小生命来到世上不容易,啥也没看见生命就终至了。这时候我光看见羊妈妈喝着一盆杂粮糊糊,不知它伤心落泪了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忐忑不安的挖了一个坑,悄悄的把小黑羊羔掩埋起来。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以后慢慢我才知道羊羔美酒是最佳品,羊羔肉是大補羊羔皮是上等货,埋掉了真可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困为丢羊和小羊羔没活,成了母亲的一块心病,她总觉得那是损失了公家财产,自己怎么也弥补不了心里直感不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六四年我家住在三监獄家属院时,邮局一局长调动工作回武都老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家行李提前发走后,俩口子和一双儿女被父亲带到我家住了几天,母亲忙着照顾他们一家吃喝,却因拿不出好东西来招待人家而着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时三年困难期刚过,人只是不挨饿了我家在册四人每月l.6斤清油,一半是粗粮别的啥副食都没,家里一下来了四个客人,不能拿包谷面做给人家吃嘛。不知母亲怎么才把这几天支撑了下来。客人走后我们半月没吃白面馍,炒菜倒的一点油比唾沫星能多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六五年七月七号天水市发大水,大水冲走大门冲倒院墙,我家房子内墙倒塌,市内房屋紧缺找不下住房只好搬到北道父亲单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看到我和二哥弟弟三人放假,就把办公室冬天烤火用的一堆煤面子,不想花公家的钱雇小工干,却把打煤砖的任务交给我们来完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交给我们一个做煤砖的木框框模架就再啥不管了,我们三个拉上架子车到好远的地方取来土,和好煤泥压瓷实到架子里,一架子一架子的做着煤砖,院子里摆满了我们打好的煤砖,可父亲过来看了看,一句表扬的话都没有说就走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馆里糊中堂对子,雇来几多人有男有女,男的一般是有技术的师傅,女的就是干零活打打下手,征得父亲同意我也去干了一个假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先是把一叠纸的边边均匀错开,用手抛平抛展再刷上浆糊,拿一个短的画轴滚紧粘好,两头贴上圆圆的红纸片任务就完成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因为抛平纸面时手心被小刀似的纸边边,划破过好几道血口子火辣辣的疼,往往是旧口子还没长住,又添一道渗出血丝丝的新口子来,可心里一想到不白干,给工钱时手心也不觉得太疼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等到干完活大家都领工钱时没有我的份,母亲悄悄的告诉我:你爸说给你发了工钱别人有意见,我看着手心里一道道没长好的血口子时,委屈的眼泪都快下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开学后的一个周日我回到家里,母亲手里拿着一支崭新的英雄牌钢笔(依金笔尖)高兴的对我说:这是田馆长对你的奖励!糊了一个多月的中堂对子,辛勤劳动所获得的。我看着手里的新钢笔越看越喜欢,前些日子的不愉快早都忘到爪哇国去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一年冬天王巧梅请假说她上不了班,丈夫徐功亮出差去了没找下带娃的人,女儿小清没人看,正好放寒假父亲便叫我去帮着带几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每天早上七点我就要出门,去道北刘家后巷王巧梅家,七点半我进门王巧梅才能走。中午十二点半她到家我才能回家吃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下午也是我提前半亇点到她家,她去馆里上班,下班她进门我才能回家。她进门前我负责把封的,煤炉子通开把水壶放上。其实带娃不费劲就是领上她到处玩,小清挺乖又听话小手一直攥在我手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一九五七年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工资是99元,到一九八二年离休一分没多。在这漫长的二十多年,国家调了三次工资他把三次机会都让给了别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一次在邮局调资时,父亲考虑到三个局长中他的工资最高,有一个局长工资低孩子多生活困难就让给了他。可惜这位局长后来触电身亡了,老婆娃娃生活的那才真叫一个难,后来女儿长大邮局上班才好点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次在文化馆调资,大学生女干部王巧梅三胎生了四个娃有一对双胞胎,家里雇了个河南老婆婆带娃做饭,她没粮户关系月月要买高价钱,还要给保姆费,俩口子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所以父亲又把机会让给了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自己也要养家,可他老是看见别人困难。其实我家经济条件也不宽裕,大哥兰州上大学每月要给20元,我和二哥一中住校吃食堂各15元,连坐公交车回家的钱都没有。父亲经常下乡搞社教搞四清也要带走一部分,剩不多的留给母亲和弟弟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总是买些宽幅的床单布,不收布票的粘胶布给我们缝衬裤,那时一条线裤也就二.三块钱,母亲都不舍得多花一分钱买条线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几分钱一斤的苹果母亲都不舍得多买,常常是一个苹果切三瓣,我们仨个吃她总是不吃,说是嫌苹果酸溜溜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从前方回来有严重的胃病不能吃粗粮,家里的一点细粮仅他先吃,母亲给他吃小锅饭,家里的肉.蛋.还要买些有营养的新鲜的,都留给父亲保养身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一个女孩子冬天的棉袄罩衣就一件,洗完就等干了才能穿,身上少了一件外衣走到校园里,冷风一吹立马感到凉嗖嗖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冬天的宿舍冷的半夜冻醒就再也就睡不着了,被子轻的就像一张纸,上面连个搭的都没有,我冬天几乎就没穿过棉鞋,晚上脚一洗完肿的就塞不进鞋里面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最后的一次调资是七几年,文化馆人多指标少人人都想涨一下。这时有人对父亲说:马馆长你家娃娃都上班了,家里生活不困难你就退出不要和我们争指标了,今天的调资会就别参加了,父亲听了觉得有道理想都没想就回家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的医疗费实报实销,一年还有一次去外地看病的机会,可他从来没用过一次,他把公家的钱看的比自家的还重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有时试探的问他:今年你到外地去看病我也跟着串串门,可他一本正经的说:你想去哪都行咱们又不是出不起路费。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延安保卫战二次攻打榆林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九六六年十一月我从北京串联回来时,在西安徐家庄20所的三姑家玩了几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就听表姐问我:二舅比我爸参加革命还早一年,怎么我爸十一级二舅才十八级,听她这么一问我还真是一头雾水,我只知道三姑夫和父亲在延安时是一个单位,父亲是报务员时他是修理机子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进厂上班时有一个刚从外面调入厂里的人问我:你父亲是不因为耽误了中央军委的电报才没有被提上去。我不知道他咋了解的这清楚,但他说的话一针见血说到问题的根上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就在延安保卫战硝烟散去七十多年的今天,我还原一下二次攻打榆林因为客观原因,父亲误电报受处分的事实真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三七年三月在延安自願参加红军,三八年随程子华赴冀中抗日七年,从报务员,台长,报务主任,到分队长,以前的文章里详细介绍过,这里就不多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四七年六月榆林.横山分区特委成立,父亲从绥德分区司令部电台,调入榆横特委电台工作任队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七月西北野战军第一次攻打榆林,激战两天直逼榆林城下。没想到国民党整编36师师长钟松,率领两个旅从横山沿长城沙漠,轻装快速川插支援榆林,我军的围点打援没有成功主动撒围榆林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月西北野战军打下清涧后,陜北气候寒冷,部队经过半年多紧张战斗,应该休养生息进行整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上级领导因为沙家店战役,延清战役胜利后,产生了轻敌思想,在部队整体后勤补充跟不上,武器弹药非常匮乏,延清战役结束十余天就第二次攻打榆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年正值胡宗南进攻陝北猖獗时,在长期行军中电台电池不足用,父亲请示数次没有等到補充,特委随前委就一块转移日夜行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急行军途中电台约定的时间到了,父亲请示当时的首长(绥德地委书记XX)和榆横特委首长,由于敌人追的很紧又因电池匮乏,首长决定到下一个宿营地再架设电台联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西北野战军的二次攻打榆林,外围进军很顺利时,马鸿逵的骑兵部队和绥远援军会合,一下打到榆林给我军一个措手不及, 加之国民党的飞机不分昼夜,对城外的解放军进行狂轰滥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榆林的战斗打得异常激烈双方伤亡都较大,我军的重武器匮乏,几乎用光了所有的炸药和手榴弹,也阻击不了敌人的这股力量,敌强我弱兵败既在眼前,两次都没打下榆林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正在这时中央军委急电:命令西北野战军改变战略撒围榆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由于错过了时间,使上级电报没有及时收到,延误了电报的及时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二次攻打榆林失利后,部队开始搞三查:查阶级,查工作,查斗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四七年十二月父亲在陜甘宁晋绥城防司令部时,因为二次攻打榆林误电报接受了审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时决定不架设电台的领导予以否认,在三查中为了推卸责任保持了沉默,没有站出来承担责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由于家庭出身地主,被扣上搞阶级报复的帽子,承担了误电报的全部责任,受到开除党籍撤销队长职务的处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四七年初冬母亲下决心要出去参加革命,找父亲共同进步。爷爷很支持并给母亲雇了牲口,还叫人做了个架窝子,三岁多的大哥坐在里面很舒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娘俩骑着牲口从寺沟里出来走了五里多路时,迎面过去一个公家人骑着大黑马手里还牵着一匹跟着的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谁也没在意几小时后,那骑马人又赶上了她,并问了名和姓丈夫是谁干甚的?问清楚后才说他是吳司令员派来给老马接家属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原来他是去老家接母亲去了,到家一问才知道早上刚走,就猜着路上碰见的娘俩赶了过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吳岱锋司令员也觉得父亲冤枉,组织上处理的重了,他特意批准父亲有资格带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四九年五月父亲随部队从延安出发解放了西安,他在19兵团特务团当文化教员。五零年父亲觉得当时处分过重与事实不符,当既给19兵团特务团党委提出申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兵团党委很重视,给当时了解情况的人,和单位都发了调查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榆横特委党委书记来信证明当时的具体情况,误报责任不能由个人全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时任青海省省委副书记的朱侠夫(榆横特委副书记)出具证明: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电池缺乏,特委数次没有让电台架设这是事实。因为当时条件很差,电台驮在毛驴上敌人跟的很紧,为了电台的安全转移我们是这样做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五零年十月父亲的申诉和特务团党委意见,19兵团党委批准父亲恢复党籍,职务按连级待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五五年授军銜时,父亲是通讯参谋授銜大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正是年轻大有作为时,却替人代过影响了他的后半生生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他从不提那些风风雨雨的事,觉得战争年代啥事都能发生,啥结果都能想到都能接受。比起牺牲的战友来,活着就万幸比啥都好。名和利都是过眼烟云,平平淡淡才是最好的生活知足者长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父亲他是一片绿叶默默无闻与世无争,所以也幸免了文革那一场大劫难,用百姓俗语说就是没大福大贵也没大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离休后按副地级待遇,晚年生活幸福安祥,乐观向上儿孙满堂,享受着常人一样的天伦之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在八十岁(95年)的那年无疾而终溘然长逝,给我们正在忙碌的儿女们一个措手不及,那年大哥51岁我才45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走得很风光,市上的四大组织和县上各单位,都来人送行声势浩大,北道区区长主持的追悼会,肯定了父亲的一生,父亲是党的忠诚战士,是一个真正合格的共产党员,他为自己的人生画了一个完美的句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给我们没有留下片瓦的遗产,却给我们留下了厚德载物的美德,做人要忠厚老实做一个对社会,对家庭都要有担当负责任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慈爱的父亲儿女们永远不会忘记您,下辈子我们还做您的儿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2.6.25. </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红军时期,抗日战争,解放战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人民功臣 解放大西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抗美援朝</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