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父亲（三）

温文

　　人年轻的时候，总想着能离开父母到远方去闯荡，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我也不例外，尤其我们家乡那座小城条件落后连我的父母都希望我能到大城市去读书去生活，当年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到南京求学，着实让全家高兴的不行。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到北京工作，在家乡整理行装准备北上时，记得父亲晃着脑袋得意的对我说：你要到北京工作啦，知道吗，过去是状元才能进京的！

工作成家，结婚生子，时光悄然流逝，父母在一天天老去，每次探亲回家看到父母变得雪白的头发、不再挺拔的腰身、步履蹒跚的脚步，我都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古人那句话的含义：父母在，不远游。好在我的兄弟姐妹多，兄嫂姐们对父母的尽心照料让我远游在外的心有了很大的安慰。

90岁后的父亲，牙齿掉光了，吃东西也越来越挑剔，年青时候酷爱的水饺早就不吃了，喜欢吃甜的，各种糕点、饼干成了主食。排便也成了难题，他自己好象没有了大便的意识，大哥只好在日历上做上记录，定时催促，甚至还要使用药物。记忆也开始出现障碍，2013年春节我们回家看望父亲时，他竟然总喊错我的名字。好在那段时间他的饭量还可以，主动要求吃东西，显得胃口很好，我很开心。4月份父亲在家不小心摔了一跤，虽然不太严重也没骨折，但已经过了93岁高龄的父亲显然受了惊吓，不敢走路甚至不敢站立，胃口也变得比较差，经过半年的精心调理，到10月国庆节我再回去，父亲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在我们的动员下，居然还提笔写了不少字，把我们的名字都写了一遍。

　　2014年元旦过后，大哥来了电话，说父亲突然发高烧，在医院挂了药水，现在已经退烧了，父亲一生很少感冒发烧，年老之后有过两次发烧，但打针吃药半个月也就好了，这次我们以为也是这样的。可是半个月后，大哥又来电话说父亲这次发烧有反复，一挂水就退，过两天又开始烧了，拍了片子说肺部有感染，准备住院了。看来事情有些严重，我的心被揪了起来。1月22日，我请假回了老家，父亲住在市中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这时候的父亲精神还不错，医生让住进 ICU 主要是考虑父亲年纪大了， ICU 设备齐全，24小时全天护士轮值，可以防备意外情况的发生，并不存在父亲病危的情况。在 ICU 的十天中，我们三餐把饮食送到医院由护士来喂父亲，每天下午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哥嫂姐妹们轮流去看父亲，父亲很高兴，认真努力地认着我们，叫着我们的名字，医生说父亲的情况很稳定，肺部炎症基本控制住了，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不耽误年三十回家过年！为了让父亲更好的过渡安全回家，我们提出父亲停针后再在医院观察两天，没问题我们就接他出院啦！医生同意了。年初一的晚上8点多钟，护士突然来电话说父亲坚决不吃晚饭，我和大哥匆匆赶到医院，左说右劝，好不容易让父亲喝了一盒牛奶。考虑父亲是不是因住院时间太久心情烦燥而不吃东西呢，征得医生同意后，初二下午我们就把父亲接回了家，想着父亲回到他熟悉的家中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然而父亲病情的发展让我们完全没有想到。

回到家的父亲仍然不肯吃喝，面条、牛奶、米糊、糕点，所有的食物端来他都坚决不肯张嘴，两天后父亲就虚弱的坐不住了。束手无策的我们只好又将父亲送到了我们那个城市最好的医院-中心医院。那一天是年初四，2014年2月3日，自那以后到父亲去世，父亲再也没能回到家中。自那天开始，我们和死神开始了98天的争夺父亲的战斗。

这次我们坚决不肯再让父亲住 ICU 病房，我们要每天陪着父亲，亲自给父亲喂饭。医生给父亲做了脑 CT 、核磁共振等一系列的检查，结论是有轻度腔隙脑梗、轻度脑痴呆，医生说对于95岁的老人来说这些都不足以让父亲丧失吃饭的意识，可是父亲就是不肯吃饭呀！他视碗勺如敌食物如毒，任何人只要想喂他，他就用仇恨的眼神盯着你，用被子把自己的嘴巴捂的紧紧的。这都是什么病啊，父亲的大脑发出的指令完全颠倒了！这让医生不得其解，让我们这些做儿女的痛彻心扉！

在中医院的ICU病房，这时父亲状况还算正常，一日三餐按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