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女儿说，今天父亲节，带你们去太仓转转。父亲节母亲节之类洋节，这些年在国内城市颇为流行。大概是正好契合中国传统的孝道文化，激活了年青人的共情，表达对父母长辈的感恩；加之商家借此促销，宣传鼓动，推波助澜，形成气候。</p><p class="ql-block"> 我对过节不过节看得很淡，何况是个洋节。但要去太仓，却是正合我意。退休后多在张家港居住，每逢节假日，女儿驾车带我们几乎游遍了苏州无锡各县市区的景点，唯独太仓阙如，今天正好填上这个空白。</p><p class="ql-block"> 其实在苏州市属各市区中，最早引起我关注的，恰恰是太仓。上世纪60年代，全国农村大搞四清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简称社教。各级干部纷纷下沉农村一线，高级干部也不例外。比如在邗江方巷蹲点的，就是张爱萍上将，文革前他曾代表中央军委指挥研制两弹一星，文革后任国防部长。前几年我们还到方巷参观过他的纪念室。而影响更大的，北有刘少奇夫人王光美在河北的桃园，南有林彪夫人叶群在太仓的洪泾。成果是，北有王光美桃园经验，南则出现了叶群在太仓树立的典型顾阿桃，风头強劲，享誉全国。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历史烟尘，天惊地裂，云翻雨覆，顾阿桃踪迹尚在否？</p> <p class="ql-block"> 从张家港出发，驾车东行45分钟，即到太仓的沙溪古镇。</p><p class="ql-block"> 古镇老街有1300年历史，傍水而建，是江南水乡古镇的典型规制。两岸屋宇对举，参差高下，错落有致。看似不整齐实蕴韵律，如君子各具胸怀，才有精彩对话。从车水马龙市声喧嚣的市区高楼群中挣脱，面对古桥流水，夏树浓影，心情自然变得沉静而又澄净。</p> <p class="ql-block"> 长街东西向，绵延两三里。两边多为二层楼，明清风格。旧时代城市里楼房都很少，可见江南水乡的富裕。</p><p class="ql-block"> 街面铺石，洁净规整，一眼望到头，那是因为行人稀少。像我们几个，冒着暑热来游者，虽不算绝无，沿街所遇，确是仅有。</p><p class="ql-block"> 太仓与上海毗邻，严防死守遗韵尚在。进境有大白伺候，汽车排队待检。外地人车，绿码、体温、核酸，一一查验。好在我们是苏州车牌，拍了照便可放行。如此景况游客怎能多得起来，通街冷落，恢复常态尚待时日。</p> <p class="ql-block"> 古街商铺不少都未开张，有的干脆关门大吉。“房租到期”，“转让改行”等告示语，只是委婉说辞。疫情对商事的影响，可窥豹斑。</p> <p class="ql-block"> 街上开门营业的，多是小吃糕点，手工制品。游遍江南水乡古镇，展卖的地方土特产，无非是各色糕团，酒酿梨膏之类，像周庄万山蹄，常熟叫花鸡独具地方特色的，其实罕见。倒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山东武大朗炊饼，长沙臭豆腐之流，常常喧宾夺主，鸠占鹊巢。</p><p class="ql-block"> 彳亍街头，突然发现一家油赞子专卖店。所谓油赞子，闻所未闻，真有意外之喜。店门刚开，货柜是空的，店家尚未制作，油赞子是怎样的新奇品种，难睹芳容。忽然发现厨窗下方有专门介绍，先说油赞子历史悠久，起于雍正年间，历经几代，传承至今。后说油赞子脆香可口，甜咸均宜，可作小零食，可作伴手礼。读至最后，石破天惊！曰，油赞子，又称麻花。我的天，恍然大悟，不禁掩口胡卢而笑。</p> <p class="ql-block"> 还发现新奇小食：炒麦粉。细端详，不就是小时候常吃的焦屑么？封袋上印着“小时候的味道”，恰如其分，引起我怀旧情绪，似乎齿颊间尚留焦屑的余香。</p> <p class="ql-block"> 一盘虎头鞋，应时应景，纯手工，制作精美，既是工艺品，又是实用物。我属虎，如果返老还童，重过周岁，定买一双穿着回去。</p> <p class="ql-block"> 继续在沙溪街头漫游，路左一长条横幅赫然显现，引我注目。上书疫情防控16字真言：“一人感染，全家隔离，整楼封控，小区管控”。提醒公众加强防范，杜绝感染，否则后果严重。这才看到，横幅之下，是一间展舘，迎门一幅毛主席与一老年农妇的合影照片。</p><p class="ql-block"> 顾阿桃！我立即想到是她。</p><p class="ql-block"> 隔着阻隔带，我探身向里张望，有两位女青年从屋里出来。验绿码，扫场所码，放行进舘。果然是顾阿桃展舘。</p> <p class="ql-block"> 顾阿桃是洪泾一位农妇，文盲，但能说会道，记性也好，老三篇，毛主席语录背得顺溜，被蹲点的叶群看中，树立为学习毛主席著作标兵，红遍大江南北。1966年国庆节获邀上天安门观礼，毛主席接见了她，就有了这张照片。</p><p class="ql-block"> 后来顾阿桃到处“讲用（当年讲述学习毛著活学活用立竿见影的用语）”，说我见到了“顶红顶的太阳”。那时歌颂毛主席是红太阳。她说顶红顶红，又上了一个层次，毛主席超过太阳了。</p> <p class="ql-block"> 顾阿桃不识字，她的讲用稿就是简笔漫画。一幅画代表一个意思。在天安门上还把这此画给毛主席看。回来后又画了天安门，记录了这激动人心的时刻。在报纸上发表了，画得真不赖，我见过。不过现在展室展示的这些讲用画，说明中挑明是记者帮助画的，道出了部分真相。</p> <p class="ql-block"> 室内光线喑，工作人员见我看得认真，特地打开了灯。但展贴陈旧，拍照仍不理想。我问，来看的人多吗，她们笑着摇头。展品内容只字未提林彪旪群。我问：你们知道她是旪群树的典型吗？答，知道的。是啊，她们毕竟是工作人员。</p><p class="ql-block"> 顾阿桃在文革中越走越红，当了九大代表，江苏省革委会常委，被捧上天。直到9.13，林彪折戟温都尔罕，她也重新回归大地，踏实务农，湮没无闻了。今天，除了70岁以上的老人们，还有几人知道顾阿桃的？</p><p class="ql-block"> 出展馆抬头回望，才看请展馆的名字：洪泾往亊。这个名字起得好，有智慧，无褒无贬，客观回顾一段往事而已。</p><p class="ql-block"> 历史就是或长或短的往亊，真的都能如实记录么？</p><p class="ql-block"> 2022.6.19</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