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遥远的地方之可可托海

雨霖儿

6月18日，可可托海。可可托海在新疆准噶尔盆地的东北边缘，阿尔泰山脉的东端南麓，这里是额尔齐斯河的源头。这是一个被王琪唱红的地方。我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成功炒作出炉的小景点，正如《可可托海的牧羊人》歌里唱的，这是一个爱情的圣地，一个浪漫的地方。其实，这是一个与共和国命运息息相关的地方。进入可可托海稀有金属国家公园一小时后，我心泪涟涟，以崇敬之情和膜拜之心深深地给这里三鞠躬。 的确，可可托海周边环境真不错，有山有水有麦田。 绝大多数中国人不知道的是：可可托海曾是顶级国家机密和顶级国家财富区域，在新中国艰苦的前三十年，它为国家立下了不朽的功勋。这里与世界最著名的加拿大贝尔尼克湖矿齐名，是全球地质界公认的“天然地质博物馆”，是中外地质学者心目中的“耶路撒冷”、“麦加”圣地！ 1930年，有一位名为阿牙阔孜拜的牧民在可可托海，发现了一块好看的“石头”，之后许多牧民纷纷来这里寻找好看的石头并把它们打磨成饰品配带在身上。1935年，苏联地质专家在额尔齐斯河发现了稀有矿石的踪迹，顺着河流他们来到了额尔齐斯河的源头可可托海。由于当地人都将这些稀有矿石当作饰品佩戴在身上，嗅觉灵敏的苏联地质队专家很快就确定了可可托海就是他们百般寻找的地方。之后苏联人在这里疯狂地盗采。1949年9月新疆解放，可可托海矿虽然回到了中国政府手里，但是由于刚刚成立的共和国缺人才、缺技术，所以不得不与苏联合作开釆。1950年，苏联人开始大量涌进，可可托海这个偏僻的弹丸小镇，竟然聚集了近四万人！ 1960年中苏交恶，“老大哥”使出狠招，限期逼债。中国欠了苏联多少钱呢？周总理曾在人大报告中宣布：中国欠苏联的各项借款和应付利息共计14亿600万新卢布（其中大部分是抗美援朝战争军事物资的贷款和利息），折合人民币52亿余元。按照协议，这些外债必须在1965年前全部还清，除了粮食等物品，苏联人还指定要可可托海三号矿坑的矿石抵债。 刚刚成立的新中国物资缺乏，全中国咬紧牙关还债，全国上下，缺吃少穿。按当时农产品与矿产品价值的对比，一吨普通矿砂，能抵几吨农产品；而一吨稀有矿产，更是扺过几十吨，甚至上百吨农产品。为了偿还前苏联外债，国家决定用前苏联急需的稀有矿产品来抵债。于是，可可托海矿区打响了声势浩大的“保出口大会战”。矿区职工说：“苦我们也不能苦国家，卡我们也不能卡国家，难我们更不能难国家！” 可可托海三号矿坑，它究竟蕴藏着什么呢？为什么苏联人点名要这里的矿呢？可可托海三号矿脉蕴藏着稀有金属铍、锂、钽、铌、铯等;有色金属铜、镍、铅、锌、钨、锰、铋、锡等;黑色金属铁等;非金属矿物云母、长石、石英、重晶石、兰晶石、石灰石、煤、盐、碱等;珠宝石矿海兰石、紫罗兰、石榴子石、芙蓉石等共86种矿物，占人类已知有用矿物种类的60%，其中稀有金属占到矿山储量的九成以上。选看几个真实的报道我们就能明白苏联人为什么点名要可可托海的矿石了。 1963年，二机部秘密派出一支部队，从新疆锂盐厂押送了30吨氢氧化锂到四川，用来提取重氢氘——锂原料正是来源于可可托海的三号坑。四年后，它们引爆了中国第一颗氢弹。 1970年4月24日21时35分，中国自行研制的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由长征一号火箭成功发射升空。使中国成为世界上第五个能够独立研制和发射人造卫星的国家。而东方红一号卫星使用的是可可托海提供的铯。 1971年4月我国第一艘核潜艇进行联合试验，第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向艇上反应堆装填核燃料—钽铌矿石。任务落到了可可托海矿务局。接到指令后可可托海立即开展03号大会战，阿依果孜矿洞进行复采，共开采8吨钽铌矿石，圆满完成党和国家交予的神圣使命，再一次为新中国国防军事工业做出了重大贡献！1974年阿依果孜矿洞完全关闭。至此，大家应该明白为什么苏联人非要可可托海的矿石了。 这就是三号矿坑。坑底积水如祖母绿宝石般碧绿，螺旋状的车道一层一层的，酷似看台，俯视如古罗马斗兽场。据说这里原是一个小山峦，高出地表200多米，现在变成一个深143米，长250米，宽240米的矿坑。可以想见挖出的矿石有多少。 这个坑，在上世纪60年代曾为国家偿还了前苏联47%的债务。1960年，按当时农产品与矿产品价值的对比，一吨普通矿砂，能抵几吨农产品；而一吨稀有矿产，更是能抵几十吨，甚至上百吨农产品。试想，假如没有这个47%，我们还要拿出多少农副产品抵债？我们还要承受多少饥民的生命悲剧？就这样，为了早日向苏联还债，也为了中国自己的“两弹一星”研制，三号矿开始了历史上强度最高的开采：从1961年冬天开始，200名党员和骨干组成突击队，在矿区不断进行剧烈的爆破和外扩，可以说超越了矿脉开采强度的极限。 还是这个坑，为我国第一颗原子弹、氢弹的爆炸提供了必需的稀有金属；它最引人注目的是它曾经出过60公斤重的钽铌单晶矿，通体黝黑，钽铌含量超过70%。钽铌被称为“宇宙天空时代的稀有金属”(俗称黑宝石)，其合金被广泛应用于火箭、人造卫星、航天飞机等的制造。毫不夸张地说，三号矿坑是中国核弹、核潜艇、航天事业、尖端科技坚实的物质基础。我们耳熟能详的“两弹一星”、“神舟”系列航天工程，所用材料有相当一部分也来自这个矿坑。所以，可可托海矿坑，专家称之为共和国的功勋矿，是我国国防的英雄矿。 阿依果孜矿洞。阿依果孜·沙里木，当地矿工，塔塔尔族，他率先发现了这个矿洞，所以以他的名字命名。 矿洞内夏天的温度零下3℃，冬季低温可达零下57℃，这是多么严酷的生存极限，可以想像当年的矿工们有着多么超常的意志，如果没有对国家的忠诚，对祖国人民的热爱，难以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 今天的可可托海室外温度零上19℃，我们花20元租了件军大衣才敢进矿洞。 跟着讲解员进矿洞，洞里凉飕飕的。虽是盛夏，穿军大衣刚好！想想当年冬季的-57℃，真是无限感慨！ 巷道岩壁上清晰可见凿岩痕迹，更看得到塌方的痕迹。 矿洞里展示了二十多种矿石。 稀有金属—锂矿石。 稀有金属—铯。 稀有金属—铍。 从这些矿石边上走过都有点怕怕的，担心它的辐射伤身呢！ 这里不仅出稀有金属，也出宝石呢！这里采到过16公斤重的海蓝宝石、17公斤重的黄玉、500公斤重的水晶块、12吨重的石榴石、30吨重的绿柱石晶体等。 这是出宝石的洞口，特意安装了彩灯。 孔雀石 海蓝宝。 当年工人们长年累月在矿洞里采矿，条件之艰苦、劳动强度之大，是我们今天难以想像的。 这是当年运矿石的轨道和小车。采矿工作全部是人工开凿开采。工具极其简单简陋。榔头、钢钎、十字镐、铁锨等，辅以小型机械设备：柴油机、压气机、铁风钻、铁矿车等。 讲解员介绍说：那时候干活没有上班下班，除了吃饭睡觉都在工地，干部工人都一样，而且干部的伙食标准，还低于工人——干部一天只能喝四碗糊糊，而工人则是一天六碗。起先，还能吃到掺杂着麦壳、沙子的馒头；后来到了最困难的时候，连最基本的糊糊都保证不了了，饥饿的人们拖着浮肿的双腿继续坚持上工。与此同时，一车车的稀有金属矿石，源源不断地从这里运出。超强度的劳作损害了工人们的健康，而矿物质的放射性危害，也无声无息地侵害着采矿者们的健康。据说当年一双胶皮手套，和一块胶皮围裙就是工人们全部的防护措施。解说员说当时的工人也知道：“干这活要得病，要早死，干这活将来生不了孩子……”但是为了祖国他们是真拼了！听到这里，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三号矿坑给矿工们留下了永远的痛：有的人永远地倒在了这里，默默与三号坑相依相伴；有的人带着自己终身的残疾走了；也有人带着遗传给下一代的致命的放射基因！有了矿工们的拼命，新中国提前一年还清了前苏联的债务。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后，国防科工委写来了一纸感谢信，上面写着“为国分忧”这四个沉甸甸的字。 今天可可托海的开放，我想目的就是让人们铭记所有对三号矿坑做出过重大贡献的无名英雄—矿工们。当然也要铭记来这里工作过的科学家——核弹之父钱学森，地质之父李四光等人。 从矿洞出来，一行六人无限感慨。我们当中两个是1960年出生的，两个是61年出生的，两个是63年出生的，当年我们的命运真与几千公里开外的三号矿坑息息相关，尽管当年我们什么也不知道，甚至我们的父辈也不知道。但是今天我们走到了这里，走进了三号矿洞，心存感激，感恩三号矿坑，感恩当年把青春年华献给了三号矿坑的工人们。 即将离开这个英雄矿山了，我把镜头对准这些当年的遗迹，一一拍下，藉此表达自己的崇敬之情。 矿工之家。 矿工食堂。 矿工俱乐部。 天轮。 东方红100型推土机。 上海120型推土机。 离开之前再次将目光投向这里。 下午，一行人到可可托海景区去游览，尽管景区一直在播放王琪的《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可是大家都觉得今天最大的收获就是参观三号矿洞，一路上讨论最多的还是三号矿坑。在三号矿坑面前，其它的风景都显得逊色了。 回忆60年代初所渭“三年自然灾害”的历史，想想当年中国被逼还债的无奈，想起三号矿工们英勇无畏的奉献，神钟山这口大钟立在这里，实在是令人拍案叫绝。落后就要挨打，弱国无外交啊！愿我们警钟长鸣！ 2022年6月21日草于新疆禾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