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故渝中》山水天成——母城寻脉

重庆美友会—李云飞

　　从遗留的历史照片，我们不难发现，一般城池的周边树木较少，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过去以柴禾为主要燃料，柴草及树木的命运多终于此；二是屡有战事的冷兵器时代，战火一起，务必要扫清视野范围内的障碍物，所以城墙周边往往都是光秃秃的一片。

一张印在明信片上的重庆城老照片，也足以说明这一切，高耸的城墙，威严中不乏安全感，转角处的“马面”，窥探着可能来自北方的敌人。显然，这里是重庆母城的制高点，以此为据点，可以看清重庆城墙内外的山形水势。

众山侧立

重庆之为山城，不仅城筑山上，更在众山环抱之中。渝中母城地处四川盆地的东南边缘，川东平行岭谷区，母城建筑在华蓥山的余脉上，在长江与嘉陵江汇合而形成半岛尖端。

整个城池的建设利用地势，居高临下，且以两江为池，形成金城汤池，得天造地设之妙。城内和江滨之间高差最大达120多米，最低也有30多米。重庆母城城西佛图关为半岛山脉的脊点，与河滨之间高差更达200多米。

川东平行岭谷区，山脉多呈东北一西南的条带状分布。以目前之名称，细数重庆母城附近的山脉，从东到西，主要有四股山脉，分别是：明月山、铜锣山、中梁山、缙云山。重庆母城城东为铜锣山脉，城西为中梁山脉，三条山脉穿过长江，形成了重庆老城附近的猫儿峡、铜锣峡、明月峡三个峡口。

向楚在20世纪30年代《巴县志》编纂中，经过实地查勘，《巴县志》中的《疆域·山脉》篇，对重庆母城诸山叙述很详，但诸山名称则屡有异同。

其中以东南西北为方向，叙述了周边山脉，“黄草山脉和明月山脉东面诸山称为县东山脉，明月山脉西面诸山称为县南山脉，铜锣山脉称为燕尾山脉，华蓥山脉中梁山一支称东山，缙云山一支称西山”。

母城的发迹处

自重庆城通远门往西，第一个山是枇杷山，这里曾经是城西地区。枇杷山南面长江，北面嘉陵，北面坡度较缓，横有大溪沟等几条河流，不宜形成交通干道。一条北区路，修了接近20年才得以通畅。因此重庆母城早期的出城陆路，选择了更为陡峭的南面，过纯阳洞、飞来寺、三架坡到两路口。

两路口的确是两条路的交界处。除了上述的这条出城陆路，还有就是从南纪门出来的另一条路，也是重庆城过去的重要官道，两条路会合之后，过教门厅，上去就是鹅项颈和佛图关。这是重庆母城往西的第二个高点，实则是整个重庆过去老城的制高点。

这个制高点地势非常陡峭，而更有地理特色的是，它处于渝中半岛纵深地带的最窄处，所以具有突出的军事价值。清政府在此设关口，并有“一塘”之置；其后，民国政府在此设立“中央训练处”，专门培养军事高管。

关于渝中半岛的形状，有人将其比喻为鹅头，故而有了“鹅项颈”这一说法；而另一说法是渝中半岛像个乌龟，所以《渝城图》用很大的篇幅标注了“龟尾坝”。

龟尾坝是面积较大的平坦之处，这个地方应该在五福宫西侧，实则鹅岭一峰，分出两个支脉，一支往枇杷山方向，再入母城；另一支则沿着嘉陵江，过曾家岩，没于大溪沟和嘉陵江的交界处。而在曾家岩区域形成一个较大的平坝，即磨盘山。

鹅岭再往西，就是平顶山，中间多有起伏，过小龙坎等地，并入歌乐山，后整体接于中梁山。以上视野以母城为参照系，实则方向相反。 母城的山脉，源起华蓥山，发于宝鼎峰，延于中梁山一脉，后自歌乐山陆续东进，过平顶山、鹅岭、枇杷山，以打枪坝处为母城范围的最高山头。打枪坝为通俗之名，若以山头而论，在刘子如的《增广重庆地舆全图》中，这里被称为“巴山”。

城墙之内

天下名山，多为僧道所青睐。城外佛图关有夜雨寺，城内枇杷山有纯阳洞，而巴山一处则有五福宫。

　　黎庶昌在其《改建五福宫北楼记》中记载：“城中五福宫为形势最高处，道士旧观也，宜可以揽巴渝全胜。”

自“巴山”起，城内分成两脉，先整体山势往东北一侧，中途有蜈蚣岭、铜鼓台等小波折，后北面一脉在重庆文庙处，形成太阳山，再一路东进形成小梁子，没于大阳沟附近。

而另一脉则是大梁子，过鲁祖庙、较场口，形成一条很明显的山脊线，一直延伸到过街楼附近，后回头转向，没于金沙岗、人和湾附近，在历史地名中，有绝龙岭、回龙观等可以佐证。

大梁子和小梁子中间，还分布着几条早已湮没的小溪水，面嘉陵江有6条，面长江有11条。大阳沟夹在其中，其余均自上而下入了两江。

大梁子是重庆母城的主脉，也是上下半城的自然分割点。水系和街道都以此为界。而更为重要的是，在相当长的时间范围内，母城的重心都在下半城，军事、衙署、商业、教育无一例外，十八梯是为数不多的上下半城通道。

大梁子也不是一马平川，在金碧山一处形成另一个高点。这里被乾隆年间的巴县知县王尔鉴，用“巴渝十二景”中的“金碧流香”去歌咏，不仅因其景致独特，而且重要的是金碧山下，是重庆母城最为集中的衙署区。

考古的材料中，这里有明代巴县衙门的遗存，还有宋蒙时期的老鼓楼，这个仪式感极强的庞大建筑台基，折射出了这里曾经的波澜壮阔。这些遗存既有可能是母城的“子城”，也有可能是明玉珍的皇宫所在。

一叶悬浮，一脉提挈。自巴山而下的大梁子，对母城有着提纲挈领的地理价值，而金碧山是这梗茎上最有力的一处。

城西另有山头

雄踞350米以上的海拔，屹立渝中半岛的最高点，佛图关守卫重庆母城已有千载。

向楚在编《巴县志》时，“阨塞表”首推佛图关，“渝城三面抱江，惟陆路佛图关一线，壁立万仞，磴曲千层，两江虹束如带，实为咽喉扼要之区，佛图关能守，全城可保无恙”。

　　地理形势上，佛图关呈圆形，清朝时期，常设关城，也称“头塘”，关城南垣北垣，紧紧控制着长江和嘉陵江，南垣面长江，挨着肖家湾、王家坡兜子背、黄沙溪，距离虽长，但坡势平缓；北垣俯临嘉陵江，下接李子坝、牛角沱，悬崖峭壁，十分险峻。

清末时的关城上有四座城门，东为仁清门，门上横书“江天一览”四个大字，由此进入重庆城，西为瑞丰门，由此出城上东大路，另有泰安门和木洞门，常年有兵把守。

国民政府移驻重庆之后，曾在佛图关设立中央训练营，后因“佛图”有“糊涂”的谐音，改佛图关为复兴关。

佛图关石体最盛，崖壁较多，古往今来留下大量摩崖石刻。除了字迹宏大的“佛图关”三个大字以外，另有为官吏歌功颂德的“恩通存殁”“廉明慈爱”石刻，还有一语双关、兼顾赞叹山川形势和鼓励民心的“竖起脊梁”“东川砥柱”的口号。

而由关西瑞丰门到七牌坊，沿途有大量的牌坊遗存，晚清历史影像中，多有此景。谢立山[1]是较早关注到佛图关的西方人，“从重庆向西大约四英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城名叫佛图关，它耸峙于一座砂砾岩的半岛上，将长江及其支流嘉陵江分开，在接近七牌坊村的入口处，有一片很大的回教墓地，顺着缓坡向长江的左岸延伸”。

对于附近的牌坊，谢立山也有关注，“在佛图关城门外沿途有好几个精美的牌坊，此外每隔一段距离，就立有石碑，碑上铭刻着已故官员的德政和各种效应”。

以上文章选自《寻故渝中》

　　日本商人村尾于上世纪20年代游历重庆，留下了这张佛图关（浮屠关）的珍贵照片，并写下了这样一段记录：“从重庆到成都一定要通过浮屠关，这是古蜀道上的重要关隘，夜雨寺的楼门立在秋风中，显得孤单。城门前的牌楼在中国随处可见，是表彰官吏的功德碑，偶尔也会成为恶政的证据。坐在轿中朝城门走去，路过给地方官吏歌功颂德的牌坊，好一幅封建社会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