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文前励志:只有把苦难埋葬在过去的路上,人生之路才会继续延伸...</p><p class="ql-block"> 花之凋零</p><p class="ql-block"> 她没有玫瑰的鲜艳芬芳, 更没有牡丹的国色天香,但她却有小小茉莉花的洁白无瑕和清纯幽香。只可惜,一夜的风暴无情地摧毁了她的花蕾,花瓣,她的枝叶,她的根!花已凋零,埋葬,化作泥土,不,化作了天上的星星...</p><p class="ql-block"> 她就是我亲爱的同胞姐姐——程硕平!</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 晴天霹雳</p><p class="ql-block"> 一九六一年七月十四日是个难忘的日子,每当想起那一天,我的心禁不住哭泣,颤栗!</p><p class="ql-block"> 那天下午,我正在郭嬢嬢家闲聊 ,小弟程树信慌慌张张跑来:“二姐,快到医院去,大姐被树枝打伤了!” ,我和小弟急忙去到南门外井研县人民医院,只见大姐紧闭双眼,躺在病床上 ,妈妈,四妹程茜平,大弟程书仿紧张而无助地站在一旁,医生珍断后摇摇头,一言不发地走出病房。我俯下身喊道:“大姐,大姐!”,她用左手拍拍自己的裤兜,我伸手掏出几角钱和几张乐山大学的饭票,这时 她慢慢睁开眼睛,把妈妈,我,(三妹立平在成都没回来)四妹,大弟 ,小弟扫了一眼,又闭上了双眼...</p><p class="ql-block"> 晚上我和妈妈守在大姐身旁,见她呼吸急促,我刚要去找医生,只见护士端着水杯和药进来,她给大姐喂药,大姐吞咽困难,她便捏着大姐鼻子灌她开水,突然大姐一呛,呼吸更加急促,护士见状 转身跑了出去,这时大姐双手不停地抓胸,我不知所措,便紧紧握着她的手,她一阵急促呼吸后 慢慢地 ,慢慢地停止了呼吸,我和妈妈抱着她大声痛哭,这时我才摸着她的后脑勺已凹进很深很深...</p><p class="ql-block"> 晴天霹雳,晴天霹雳!</p><p class="ql-block"> 那个暑假,大姐主动争取第一批为班上的菜地留守一周,我便提前一周回到井研。一周后,她购买了下午四点乐山至井研的客车票,谁料客车到了五通桥因故障无法赶回井研,乘客们便在五通桥住宿一夜。第二天,车站没有按时发车,大家一直等到午饭后,才有一辆拉过煤炭的敞篷大卡车接大家去金山换井研来的客车返回井研。三四十个乘客挤在卡车上,无法动弹。大姐的前面站着一个高个子退伍军人,一路上他侃侃而谈,讲述杨子荣的故事。卡车在狭窄的公路上极速颠簸前进,,公路两边从没修剪过的道旁树,枝叶延伸遮天。车到鲝草滩, 一根大树枝横向车顶飞来,转业军人急忙埋头,树枝狠狠打在大姐头上,她鼻孔出血 ,昏迷不醒。幸好车上一位井中校友,挤过去抱着她蹲在车上,车子没停,仍然往金山开去。到了金山,校友抱大姐去医院注射一针止血针后 ,又抱着大姐上了 井研来的客车,继续颠簸...</p> <p class="ql-block">程硕平1959年摄于五通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痛不欲生的妈妈,哭得双眼肿得像桃子。我抚慰着她说:“妈妈,大姐没有死,她去到天上了,你看,那颗最亮的星星就是她,她在向我们眨眼睛!”,妈妈点点头:“是的,我的玲儿化作了天上的星星!”。</p> <p class="ql-block">母亲沈毓华1965年摄于成都</p> <p class="ql-block"> 暑假结束,我回到校园。 走进寝室 ,只见床上被大姐整理得整整齐齐的被褥 下,箱子,书籍,我潸然泪下...这一切都归我一人了吗?不,不!我宁愿这一切永远都归我和大姐共用,然而我的大姐,她如今在哪里?她已长眠于井研人民医院背后的山坡上,与身旁的父亲永远相伴!</p> <p class="ql-block"> 半年,我在悲伤的阴影中熬过了半年! 沉默,惆怅,惆怅,沉默! 凌云山幽静的小路上,留下了我徘徊的脚步;大佛旁亭閣的长椅上,落下了我哭泣的泪滴。痛苦中, 我携起缠绵绵的孤独;悲伤中我托起沉甸甸的思考: 我的母亲,我,我的弟妹们,将怎样度过未来的日月?在这个浸满悲伤的家庭里,我将如何担当扶老携幼的责任?我将如何张开敬老爱幼的双臂去拥抱他们,去保护他们? 答案在哪里? 眼泪不是答案,拼搏才是选择! 读书,读书,读书! 我在埋头苦读中寻求答案, 我的命运在极度痛楚中苦苦挣扎!</p> <p class="ql-block">程硕平1960年冬摄于乐山。</p> <p class="ql-block"> 二 几次历险</p><p class="ql-block"> 大姐22岁短暂生命中,曾经几度风险。</p><p class="ql-block"> 1939年4月19日,大姐出生在井研县,她那清脆响亮的哭声,惊醒了全家老小 声,父母便为她取个小名:程玲玲。满月后,父母和奶妈(因母亲缺奶,所生六个子女都请奶妈喂奶)带着大姐回</p><p class="ql-block">到成都。因父亲在西教场中央军校任教 ,家便安在青羊宫附近。9月某日,日军轰炸成都,警报拉响,父母提着箱子,奶妈抱着大姐急忙向西门外乡下跑去。几个月的婴儿(大姐)哭闹不止,奶妈只好把橡皮奶嘴塞进大姐嘴里,大姐一吸,竟把奶嘴吞下肚里,父母又吓又急,一夜无眠。第二天警报解除回到家,正准备去医院,大姐竟然把橡皮奶嘴从大便中拉了出来,有惊无险!</p> <p class="ql-block">1941年母亲带着两岁多的大姐和9个月的我回到井研,与外婆合影。</p> <p class="ql-block"> 大姐生性调皮胆大。1945年,我 家住在成都西门外罗家碾 一个大院里,院外田野上有一条纵横贯穿的水沟。那天雨后泥泞未干,大姐找出一根一米长的竹竿,要我陪她去勾边玩。来到勾边,她要从低矮的沟这边撑杆跳到对面高的勾边,我拦不住她,趁我不注意,她就跳了过去,皮鞋一滑,跌落水沟里,只看见她一头黑发浮在水里,我立即滑下水沟,抓住头发大声疾呼: “救命啊!救命啊!”,院子里的人都跑了出来,大家合力把大姐救了起来...晚上,父母打着手电,牵着大姐和我,沿着田边边走边喊喊:“玲玲回来没有?”“回来啰!”,反复为大姐喊魂。</p> <p class="ql-block"> 从那以后,我们又迁家到西御西街华德里附8号杜家大院居住。大姐和我就读于祠堂街少城公园(今人民公园)内辛亥革命纪念碑旁边的“五区中心小学校”。</p><p class="ql-block"> 1948年 成都发大水,祠堂街和少城公园被淹,大姐和我执意要去学校参加大考,父母只得叫黄包车拉我们去学校。一路上,车夫渉水吃力地拉着我俩 ,到了学校,车夫返回。我们进入教室,一个人也没有,校长走来说: “这么大的的水,你两姊妹还来大考?改期了,快回去吧!” 大姐和我只好渉水回去。公园的坝子和茶园都淹没了,站在大腿深的水中,我不敢走,怕走到河里被淹死。大姐说: “不怕,你看,桥的栏杆还露在水面上,我们对着两边栏杆向中间走,就不会走到河里。”她拉着我,小心翼翼地向桥中间走去,果然走出来了公园大门,淌水过了祠堂街 ,走到没淹的西御西街,回到华德里家里。父母听了我们的讲述,后怕了好一阵,母亲说: “幸好桥栏杆没淹哦, 不然...”。</p> <p class="ql-block">1942年大姐(右)和我(左)摄于成都汪家拐</p> <p class="ql-block"> 1949年夏天,因担心成都打仗,父母带着我们六个孩子回到井研,待局势稳定后再回成都。不久井研解放,因父亲的历史问题 ,被管制三年,回成都的希望落空。我和大姐就读于县城二完小四年级。我们除了认真学习意外 ,特别喜爱唱歌跳舞。刚解放 运动很多,每次运动,学校都要组织学生赶集时上街宣传。大姐和我成了宣传队的主要队员。抗美援朝时学校音乐老师吴翠容编排的歌舞《我是一个朝鲜姑娘》 ,由我领唱领舞,在全县抗美援朝宣传会上演出后,获得好评。大姐是腰鼓队的领队,每当她双手举着闪亮的䥽“嚓嚓”两声,队员们便举起系有红飘带的鼓槌“咚吧咚吧”地打起腰鼓,响亮的声音,整齐的队伍 吸引着满街赶集的人群。</p> <p class="ql-block"> 不久 ,大姐染了伤寒,接着她传染给了我和母亲、大弟。全家四口人患了“寒儿窝”!大姐病情严重,高烧不止,人已变傻。医生来家看病开药方时,她竟悄悄地擤鼻涕在医生背上从上拉到下,然后回头望着大家傻笑,大家哭笑不得十分尴尬! 医生叮嘱父母要为大姐准备后事。</p><p class="ql-block"> 但是奇迹出现了,父亲变卖了母亲的金玉首饰,每天请陈玉堂医生出诊到家处方,每天四大包中药,两个月后 全家四个病人居然痊愈!</p><p class="ql-block"> 养病期间,听到街上的腰鼓声,大姐和我戴着八角帽(病中脱发严重)坐在临街大门口,看同学们打腰鼓。同学们高喊我俩的名字,挥着鼓槌上红飘带,向我俩致敬!我俩既高兴又感到遗憾。</p><p class="ql-block"> 大姐几次历险都化险为夷。</p> <p class="ql-block"> 三 形影不离</p><p class="ql-block"> 1953年秋,我以全县第三名的成绩考上了井研中学初一年级甲班,大姐却榜上无名。我急得大哭,不愿大姐失去上学机会。我跑到学校要求把我的名字改成大姐。校长哈哈大笑:“我们是按分数录取,不是按年龄录取的!”。我进校两周后,学校增收了一班学生,大姐有幸成了丁班学生。</p><p class="ql-block"> 我因品学优良,申请了一等助学金,享受着学校丰盛的伙食,但我心里十分可怜大姐,她只得回家过三天一顿干饭的苦日子。</p> <p class="ql-block"> 中学六年,大姐和我形影不离。我们除刻苦学习,还参加了各种课外活动。我先后获得初中作文比赛第一名 ,歌咏比赛独唱第一名(唱“对面山上的姑娘”)一,高中讲演比赛第一名(讲演题目“苏联列宁主义的文学原则”)。还演出《放下你的鞭子》收到欢迎。大姐虽然没有获奖 但她演唱的《王二嫂》一鸣惊人,参加“青年一代”话剧表演获得好评!</p> <p class="ql-block"> 1959年高考后,大姐和我都被《乐山大学》录取为师范科三年制中文专业。当时我们虽然都有去成都文艺单位的机会(如省歌舞团要想招我去唱歌,我却以它招初中生而婉言拒绝)。但因要兑现在高考前在学校的诺言“坚决服从党和国家的分配” ,不得不到乐山大学报道。</p><p class="ql-block"> 从小形影不离的两姐妹,更加形影不离了!</p><p class="ql-block"> 大学中,我俩仍然刻苦学习,仍然成绩优秀,仍然活跃在学校的舞台上...</p><p class="ql-block"> 谁能料到 ,1961年,活泼泼的读大二,一年后就将毕业走向社会的大姐,一刹那停止了呼吸 ,她年轻轻的生命嘎然而止! 洁白幽香的茉莉花瞬间凋零...</p> <p class="ql-block">1961年春大姐(下)和我(上)合影于乐山慧芳照相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1960年冬大学师生合影,右二为程硕平。</p> <p class="ql-block"> 六十一年后的今天,八十二岁的我,在清明断魂的哭泣中,深情怀念我的大姐——程硕平!</p><p class="ql-block"> 安息吧 ,早已升天的大姐!</p><p class="ql-block"> 闪亮吧,早已化作星星的大姐!</p><p class="ql-block"> 我禁不住唱起心中的歌:</p><p class="ql-block"> 有一颗星星在天边 </p><p class="ql-block"> 她梦一样温柔</p><p class="ql-block"> 海一样地蓝</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她造了</p><p class="ql-block"> 多少支箭</p><p class="ql-block"> 箭箭都射中了</p><p class="ql-block"> 我的心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2022.04.03大渡河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