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

Dumb.

　　结束了。我这么想着，走出考场。眼前几棵银杏树，在微风里挺立着。

这是我最后一次以本校学生的身份站在这里了。记得那年秋天，银杏金黄的叶多么绚烂，桂花开得繁茂，一切都是新的。那条初二来才修好的水泥路，那个被我们吐槽了无数次的小花坛，以及早已郁郁葱葱的花园，还有春天那么、那么盛大的樱花和蔷薇，从地上捡一捧花瓣，悄悄从楼上吹下去，看风把她们带到不知何处，扬起一抹灿烂的笑。

三年恍若一场梦，第一次踏进学校大门怯生生的模样到现在都忘不了，也还记得第一次跟人炫耀小升初语文成绩，第一次被人叫“班长”，第一次对别人说“我想和你做朋友”，第一次因为班级的事务忙得团团转，第一次因为成绩哭的稀里哗啦，第一次被老师安慰，第一次认真分析自己的缺点，第一次……

这三年带给我了太多太多第一次，我终于知道了对少年来说“第一次”是个多么新鲜而美好的词，而我站立的地方，则溢满了这些朝气蓬勃的回忆，在这一刻喷涌而出。

我还遇见了好多好多人。那些人迎着光走进了我的生命。毕业典礼那天，三班几个同学在教学楼前等着，我走下去，张佳怡笑着大声说了一句：“你终于下来了！再不下来手机都要没电了！”我笑起来，大步跑过去，望着镜头里开心的不得了的面孔，眼睛却湿润了。

还有最后一年遇见的同学们，本以为是正经学霸，没想到一个比一个能整活。仍记得上学期，熊玥同晚自习前模仿吴老师的语气：“你那都是错嘚，就你至个样子，还想考八十分？你连二十分都考不到！”“我们研究物理滴人，欧姆定律那都是常识……”李鑫淼当时拿着杯子接了水回来，付恺晗还在一个劲儿地问“什么”，李鑫淼重复“错嘚，错嘚”，此时李冬梅老师突然出现并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在下面笑得肚子痛……

英语晚自习演《渔夫和金鱼》，陈衽骄反串妻子，我头一回见易老师笑得那么厉害，为了不影响拍摄效果，捂着嘴笑得发抖。春天时，她带着我们在蔷薇花前合照，“明年这花开的时候，你们都不在这里了。”她说。那时我们想，易老师真好啊。可那句话，我反反复复念叨了一早上，最后只有无尽的怅然。

娟姐曾夸我眼睛好看，也曾说“既然邓心洁都会做，那就没问题了，你最诚实了”，我则满脸大写的问号。我们背地里说娟姐有一种懒洋洋的可爱，说她脸看上去就软乎乎的好好捏，但隔一阵就会蹦出几句或鼓励、或劝勉的话。教室后面誓师时签的名上有一句就是她写的：“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张娟”。

化学老师，我有一次将她认成了学生，彼时她身着一身运动装，抱着资料匆匆走出办公室。她走出去几秒钟后，我才反应过来，啊？张老师？猛地回头，却早就没了影儿。我们从来没见过她训斥谁，最多严厉地批评一下，于是愈发觉得张老师年轻漂亮又温柔。看见“张兰”两个字，眼前便浮现出她溢出的笑意。

李芯茹一度跟我说对翟老师“有一股无名之火”，因为她讲现代文阅读总是“一通暴力输出”。可是后来翟老师将糖塞进我们手里时，她又很高兴地说“翟老师好好欸”。我们说翟老师很有书卷气，总是一副温和的样子，不时无可奈何地说我们几句：“不能老是想着上课时间背书，下次不给留时间了，要回家自己背。”于是语文课前总有人忽然大吼一句“古文古文！！翻译！！我书呢！！！”然后一群人“垂死病中惊坐起”，慌忙开始记翻译，默写时互相瞄几眼不在话下。

历史王老师，印像最深刻的是网课那段时间，她每讲一个问题，都问一句：“听明白了吗？明白的在面板上扣1（每提一个问题数字都依次增加）。”导致好几次她还没说就有人回复，甚至暗暗比谁手快先发出来。回学校的第一天，她又问“听明白了吗？”我当时下意识地想说“听明白的在面板上扣1”，“听”字已经蹦出半个音，又生生咬回来。

吴老师应该是被模仿得最多的人了。最初他看上去好凶，我们便学他好像会杀人的眼神。每每到星期三三节物理课就哀嚎连天，上课时生怕他点自己起来回答问题。后来，或许是混熟了，我们渐渐胆大起来，也不再偷偷摸摸模仿，有几回被抓包，更不用提毕业时当面模仿。

思品老师，是九年级后仍然教我的唯一的老师。我们总提起她那句“回归课本”，或许有几分玩笑的意思。现在想起来，李老师认真的模样又何尝不是这三年中难忘的一幕？

值得纪念的事情真的太多太多。张荣煕被足球踢到脸、瞿志杨说“她笑死了我不会负责吧”、体育课跳大绳、晨练一起说说笑笑、王一伊和张芸阁和我商量写同人文、乱磕老师们的CP、十班独享夜晚的食堂、夜晚的城一、毕业时紧紧的拥抱、那一声声“加油”……

三年如梦啊。我拿着准考证冲到易老师跟前大叫：“易——老——师——”

她转过身笑了。让我回去好好休息。

不觉间已潸然泪下。我的初中，就这么过去了吗？我还想再在城一多赖一会儿，再上一节课，再被老师训斥一回，再在课间大笑一次，再在城一夜晚的路灯下抬头看一次月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