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两年半 有幸遇到他：成敏钢琴教学的启发之一

秋叶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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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且阻的人生路上，音乐是我的精神避难所。并非音乐专业人士，何出此言？长话短说。

我是77级大学生。插队，一下从冰封雪飘的西北边陲飙到苦夏炎热的南海之滨，生活方式改变之大，自不待言。更大的变化是精神生活，音乐就在其中。

年月日忘了，记得头回听到柴可夫斯基的《悲怆》（后知作者曲目），顿时泪目。如在乡下读本没头没尾的小说，震撼，原为托尔斯泰的《复活》。

后来又是德沃夏克《新大陆》、又是拉赫曼尼诺夫第二钢协、又是……不知何故，大学期间，总与西方音乐相遇。

大二开始失眠，在广州上下九买了把小提琴，四块多。拉完厚厚一本霍曼，接着拉开赛。未及一半毕业，转年结婚生子，工作之余奶瓶尿布，琴也没了踪影。

十年后，我遭遇了内外交困的全方位滑铁卢，痛不欲生，常常一醉方休。脑袋晕、手脚热、身绵软、胸憋闷，躺在床上打开音响，肖邦的《幻想即兴曲》如清泉似甘露，一滴一滴，落在死寂的心田荒原上，泛起丝丝润意，沉沉入睡。醒来，又可强打精神，面对惨淡人生，度日如年。

多年之后，音乐已是我读写之余最忠实贴心的精神伴侣，合书停笔做家务时，必在耳畔缭绕。喜爱小提琴曲，贝多芬、莫扎特、孟德尔颂的小协，还有马斯涅《沉思》、《流浪者之歌》、《神秘园》等等。

好几年前保利院线物美价廉，但凡在国内，一年下来，听七八场音乐会。全是西方交响乐、室内乐、重奏、独奏，话剧舞剧戏曲民乐，对不起，没兴趣。直到两年半前，戛然而止。

2019年秋，在西班牙托莱多古城广场小憩，眼前有东西飞舞，挥之不去，心头一沉：飞蚊症。

回来琢磨，要干点不费眼而有兴趣的事了。小提琴？多年伏案，颈肩吃不消。年岁大了，更爱大提琴的浑厚深沉，但从活动手指以对抗长年服用安眠药的效果来看，钢琴是不二之选，就它了。

“人到中年不学艺”，这把子岁数，能学出啥名堂？买台电子钢琴，权当玩具和健身器，健脑悦心。琴是2020年1月8号傍晚送到的，激动不已。次日洗潄停当，按响琴键，幸福感满满。学过的女友告之，最难的是左右手配合。不难呀，一个月下来就差不多了。

说说老师问题。先去老年大学，秋季才招生，零基础没法插班。找学院艺术系老师，寒假来个学生教教入门即可。放假，疫情也开始了。天天对着琴，心动手痒，买本自学教材，李妍冰编写的《成年人简易钢琴教程》，一课课弹下来。

先前翻了翻整套的小汤，这不相当于霍曼嘛，猴年马月才能弹心仪的曲子。也不看视频，一是文字理解能力好，二是长年浸淫乐感不差，三有五线谱基础，第四则是公认的手巧。

尽管星海音乐学院的赵老师（西班牙游团友）断言：钢琴不可能自学，最为复杂，尤其入门，养成不正确的手势很难纠正。可有什么办法？四五月学生要来家里，乘公交。算了吧，染上新冠不得了。

朋友介绍了一个广州的陈老先生，微信联系。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后去美国，教出的学生钢协主奏。自云从没教过我这号学生，没弹几天练习曲就碰爱丽丝、新大陆主旋律等，不会走就想飞？老老实实弹哈农、车尔尼。

我一不考级，二不吃这碗饭，身体机能日趋下降，三五年之后，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听话还一堆歪理，老先生一怒，拉黑了我。正好！每回录作业，浑身冒汗。我独居，自娱自乐，有人或录音立马不会弹了。

不是狡辨，有现实依据。插队时在农场宣传队，有个回乡知青二胡拉得游刃有余，却连简谱都不识，靠听力，别人拉几遍记住。有个维族巴郎，手鼓打出花儿来，两手上下翻飞，他有教材练习么？跟着师傅，打就是了。

瘾足，一大早爬起来，蓬头垢面迫不及待先弹会儿。想起在龙门县上函授，教学点内有师生。一帮女孩清早排队练琴，每人半小时，就一台琴。T恤短裤拖鞋，睡眼惺松，这不亵渎艺术吗？

我也堕落到这份儿上了，争分夺秒。遇到好听的曲子，入迷，夜里睡不着，加了药等着起效，就踩着弱音踏板弹。

半年多后，晚上在小区散步，听着人家楼上的叮咚声，觉得到底银子没砸够，声音干巴巴的，真是个玩具。而且so easy，当即立断，换钢琴。赶上双十一，一万八的减三分之一。电子的，塞给亲家母，动动手指可防老年痴呆。她非给回半价。

这辈子没机会碰三角钢琴，在酒店大堂装样儿

钢琴一弹，共鸣好，耳朵发蒙，像飞机起落，适应了十天半月。之后就随心所欲，每天两小时。两年半下来，克莱德曼的《秋日私语》、《童年记忆》、《梦中的婚礼》、《水边的阿狄丽娜》，贝多芬《致爱丽丝》，莫扎特《土耳其进行曲》，《一帘幽梦》。及至弹会，谱子也背下来了。

先练的较顺溜，新学的磕磕绊绊。一年半载前来调律的小陈，是我院毕业的学生，点拨一二。看了听了，说没啥大毛病，还有点高极感，大概是凭乐感有点儿轻重缓急的意思。现在想来，多半是肯定鼓励安慰，小伙儿是聪明人。

自以为学会了，剩下的就是反复练习，熟能生巧。蠢蠢欲动，翻开刻骨铭心的终极目标——肖邦《即兴幻想曲》。

说实话，还是蛮用功的，性格使然，有人评说：优点是认真，缺点是太认真。同楼住户在电梯贴纸条，晚上十点半了，明天俺们要上班。腰也不好，不宜久坐，半小时、最多一小时，打住。

手小，八度够不到，小陈说要练，把虎口打开。就像小时候跳舞压腿，天天手指劈叉，没几天，大拇指出了问题，僵、疼，贴膏药涂药酒。南京闺蜜晓瑜（中医）说，多大岁数了，不能这么玩命。

她先生曾是音乐专业人士，留下整柜书籍，闺蜜精选两本浅显入门琴书给我。委实看不惯敝人婀娜多姿翘着兰花指，又下单了一副练手型的东东。

老天长眼，就在这时，无意撞见成敏老师，线上教学。没有刻意搜寻，不知怎么冒出来的，看了一下，小青年拿个铅笔教人找掌关节，小儿科，咱都啥水平了。再说，这年头不收费？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过了两天，铃声大作，再看，又是他。讲美音奏法，示范区别，双手在琴键上时而风清云淡柔情似水，时而金戈铁马气势铿锵，看着是享受，听着更是享受，抑扬顿挫摇曳生姿曼妙动听沁人心脾……咋整词都不为过，难以言传。

这才蓦然惊醒，人家弹的才是艺术，我弹的只是动静，跟弹棉花和打铁差不多。幼稚可笑，没文化真可怕！人家的爱丽丝是可爱甜美的小女孩，我敲出来的是咋咋呼呼的大妈。

雷打不动的午觉不睡了，周一到周五下午一点到四点，周六傍晚六点到九点，准时看直播，废寝忘食。头两天只听，第三天起边笔记边摹仿，又与老师对话互动，手忙脚乱三头六臂，“而今迈步从头越”。艺术殿堂哪有捷径可走？

收获颇丰。最大的收获只是一个基本道理：艺术创造的本质是相通的。写作不就这样？字斟句酌、锤练推敲、起承转合、轻重取舍、铺垫过渡、层次清楚、强调中心、语言风格、情感表达……样样都要从细节入手。

艺术品，只有面面俱到精细精致的处理把握，才有可能产生精美精湛的审美效果。这不常识吗？怎么到了音乐这儿，就自以为是，简单草率粗糙马虎。隔行如隔山，此言不虚。没人指点，门儿都找不到，旁门左道事倍功半，偏到八竿子打不着的歧路上，不，直接掉沟里了。

成老师的拿手绝活独门秘籍，是对弹奏手法细致而独特的学、练窍门讲解示奏，细致入微、简单易学，深入浅出。书上看不到，“尽信书不如无书”，在他这里有充分体现。

音乐是最抽象的艺术，看不见摸不着，具体化、精细化、实用性、有效性的艺术处理手法，怎么头头是道言传意表和得心应手直观演示？没有冰冻三尺的自身高超技能和呕心沥血的教学实践积累，谈何容易!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