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有所为工行人】（2022年第13期）陈朝晖散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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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陈朝晖，中国工商银行湖北荆门分行退休人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

父亲的雅趣

　　捧着手机漫游时，不觉想起了父亲。

父亲在世时，没有手机、电脑，没有互联网、高清电视，没有高铁、动车，甚至超市都还没出现。我们现代优越的生活方式，父亲都没能够赶上。

父亲那辈人，属于“打江山”的一代。武汉解放之时，父亲积极报名参军，做了四野炮兵司令部政治部宣传部《特种兵》杂志社记者，次年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抗美援朝战斗三年。这是父亲人生的高光时刻。但不幸的是，他在反右运动中被打了“右派”，由此跌入人生低谷，下放农村20年，七十年代末才平反改正恢复工作。

父亲的一生中，艰苦磨难的日子远比安逸顺遂的时日多，然而，不管是顺境还是逆境，父亲总能一贯地保持他对文化知识的热爱，和淡然自适的生活态度。

上世纪五十年代，父母亲工作在东北的地质勘探单位，父亲做办公室负责人，正是拼命工作的年纪。他酷爱读书，家里总是不停地添置书，积攒起来就有些可观了，等到搬家时，最费力的便是这些书的搬运。那些年地质队为国家找矿，经常搬迁，常常是在一个地方干了一两年就搬迁了，几年间先后从辽宁迁到河北，又从河北迁到吉林。每次搬家，母亲总是望着那些笨重的书箱发愁。但不管受多大累，父亲也要把这些书带上，书是陪伴他最好的朋友，最不可缺少的精神食粮。

下放农村后，半路出家当农民的父亲不得不干起他不熟悉的农活，家庭人口增多，经济上日见紧蹙，父亲再也不能像以前买书那么随意了，然而断绝不了买书的念头，有时背着母亲，从自己外出做民工（修路、修水利）挣的补助费里，或者是把家里菜园子萝卜青菜拿到集市上卖的钱里抽出一点钱买几本书：买给孩子们的读物，如《十万个为什么》《动脑筋爷爷》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小人书；买他看的书有农业知识、农历和京剧样板戏剧本等。在村子里，我家是唯一买书的家庭。家里有书的消息不胫而走，远在河对岸的本大队一位小学老师几次专程来我家看书，一呆就是半天不出屋。我的要好的小学同学也来家里看书，那连环画报、故事书小人书也是他们的最爱。每当别人来我家看书，父母总是热情相迎，任由他们自由翻书，自己该出工出工，只是叮嘱他们走时记得关好房门。

父亲读书，为保持书的整洁，从不在书上随意写字。遇到他欣赏的认为重点的句子，就用红色钢笔和直尺在句子下面画直线，他这线画的极规整，决不把线画斜，也不多画少画一字，画的线就像书上印好的那样。翻开父亲留下的那些书，那一道道或长或短的红线历历在目，无声地记录着父亲读书时的专注和用功，而整本书是那样的干净、平整，没有任何卷角、折痕和污迹。

父亲爱惜书，如同自己身上的穿着一样重视。买回来的新书，当即包上书皮，还是选用结实耐磨的牛皮纸。父亲包书颇有技术，包纸上看不到裁剪的痕迹，书皮与书成为有机的一体，他包的书几十年后还相当紧实。等我上了小学，每当发下新课本，父亲总是连夜给包上书皮，还用毛笔端端正正写上“语文”“算术”字样。父亲的正楷体毛笔字端庄大气，遒劲有力，是全村写得最好的。那几年，每逢春节前，生产队家家户户都来找父亲写春联，父亲连裁纸带写字总要忙两天才写完。七十年代末，父亲恢复原职回吉林后，写的春联还被弟弟拿到城里去卖，当然很快就都卖完了。

父亲的毛笔字，用在了家里的各种工具用具上。那年头农村都是集体劳动，大伙的工具用品都堆放在一起，因为样式都差不多，常有拿错了争执扯皮的。为了区别开来，父亲给家人的斗笠、草帽、扁担、箩筐等都写上毛笔字，如箩筐的四个面分别写上“艰苦奋斗”“发愤图强”“多快好省”“国泰民安”等，扁担、斗笠、草帽写上家人名字，一看便知。父亲偶尔也搞点小创意。家里新买回一只木水桶，父亲在桶樑的腰身处设计制作了一个艺术图案：用粗黑体美术字“勤俭”二字组成一个正圆，在这个大圆的中心嵌进一个小圆，小圆是镂空的粗体字“幸福”二字，寓意“勤俭之中有幸福”，用清亮的油漆一遍遍把木桶刷亮，整只桶成了一件精美的工艺品。这只宝贝桶用了很多年，直到回东北了才把它送了人。

在湖北农村时，父亲还研究过地方语言，他搜集本地的方言土语，把那些人们口语中的俗语、农谚、俏皮话、歇后语等汇集起来，做成一本《方言土语集锦》小册子。父亲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在抗美援朝期间，父亲就亲手编印过《中朝日常生活会话》的小册子，起到帮助我志愿军战士和朝鲜人民交谈沟通的作用。然而，由于此时不断升温的运动冲击，为了避嫌，父亲把他费了一番心血编纂的《方言土语集锦》作了销毁，未能保存下来。父亲制作过家用日历，把孩子们的旧作业本或其他废纸利用起来，裁成日历大小，按照买回的农历书上的日期、星期、节气等用粗毛笔逐日逐张写上，订成一本，挂在堂屋柱子上，每天扯去一张，那几年家里就用这样的日历。后来，我们读书学写毛笔字也学父亲，用旧作业簿旧报纸来练字，利旧利废、物尽其用就是从那时起培养的习惯。

父亲在家时，是我们最高兴的，他身上的文艺细胞，总给我们带来欢乐。那时大队部给每家每户安装了一个广播匣子，每天早晚定时开播，播出新闻和歌曲节目，时间为1—1.5小时。每当广播开播，父亲都很注意收听，听到歌曲了就跟着轻轻地唱。父亲是很喜欢唱歌的，爱唱流行歌曲，看到了报纸、书刊上的歌曲，他就边看简谱边连同歌词一起哼唱了出来。书店卖《战地新歌》，从第一辑到第六辑，父亲买了全套。六本歌曲集厚厚一摞，只有真心爱音乐的才像他这样不厌其烦地全都买到手，闲下来就翻开一本了在家哼唱。父亲会打口哨，他打的口哨不亚于电视里那些口哨能手。父亲的口琴、笛子、长箫都能来一手，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还能玩会更多种类乐器的。由于父亲对文艺、音乐的爱好，家人们深受感染，也都对唱歌、听音乐产生了兴趣，我的大姐、二姐年轻时都被选入文艺宣传队，成为宣传队的骨干，她们的唱歌、演剧受到观众喜爱；二姐演出的农村生产剧目，受到领导和社员群众的广泛好评。

退休后的父亲依然保持读书、买书的习惯。这时的他，由于单位每逢年节组织文娱活动时常有猜灯谜项目，引起了父亲的趣好，家里又多了《对联评注》《谜语大观》等书。父亲猜谜能力强，每次猜中的谜语多，弄得活动的主办方不得不限定每人猜谜的条数。父亲晚年被确诊患淋巴癌，在治疗期间他也溜达去书店买与治病相关的书籍，以了解疾病的病因和治疗情况，真正是活到老，学到老。

父亲对生活的热爱、对读书的喜爱、对文化知识的偏爱，深深地影响了家人，在这样的家风熏染下，我们家的孩子都形成了自觉读书学习的习惯，养成了好学上进的风气。现年76岁的大姐最近在手机上完成了自撰的4万余字的家族史，给弟弟妹妹们提供了一份珍贵的家庭历史档案资料。二姐没上过一天学，但凭着自学，已具备相当的读写能力，可以轻松阅读报纸和手机上文章。我在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年考取中专，由此跳出了“农门”，工作后通过自学考试取得大学本科学历。大弟在地勘单位担任总工多年，现为正教授级高工，撰写多篇学术论文发表在国家级专业期刊和网站上。小弟凭自己努力，考取全国房地产评估师，在房产评估领域打拼多年，成为了这方面的行家。妹妹几十年如一日照料父母晚年生活，在父亲过世后，又承担起了照护老母亲的重任，现今96岁的母亲在她和家人的精心照料下安度幸福晚年。我们六个儿女，父母没留下什么财产，但教给了我们做人的道理，就是要善良友好，要诚信守法，要懂得感恩。无论生活中是阳光还是阴雨，相信这世界越来越好，日子越来越有奔头。

父亲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为我们现在的幸福生活感到欣慰，这正是他所期待的啊！



编辑：闵 鸣

制作：邹 俊

监制：蔡 恒

涂 丽

中国工商银行湖北省分行省级以上（含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名录

甘茂华（三峡分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叶向阳（湖北省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梅赞（湖北省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陈响平（湖北省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蔡骞（湖北省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唐本年（潜江支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方东明（孝感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吴静（女，孝感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罗勇（咸宁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

梅秀英（女，黄石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丁安国（荆州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孙俊（襄阳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朱峰磊（武汉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廖超国（湖北省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万红英（女，咸宁分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易迁（湖北省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

胡约章（黄冈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

谢强（随州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

陈朝晖（荆门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

左泽君（三峡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

汪敦佩（女，荆州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

刘洁（女，荆州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

赵咏雪（女，武汉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

代文（女，荆州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

张帆（女，襄阳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

白红明（咸宁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

闵鸣（湖北省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

陈文（武汉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

宋先彦（孝感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

董曙光（孝感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

陈咪（女，孝感分行。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